第138章 海风(8 / 11)

玲珑月 白云诗诗诗 27367 字 1个月前

——中方美方,面色都僵硬,不料这话居然这么大胆爽快地脱口而出。中方是不料他有这个见识,美方是不料他有这种胆识。

孔祥熙就有些汗颜。

有些诧异地,他们不禁都看向求岳,感觉说不出的微妙,因为这些话其实像是金求岳才敢说的话,可是说法是白露生的说法。

唯有求岳伫立静听,手已经攥麻了。

他们长着同一颗心、同一个喉咙、同一双眼睛,他能看见他要看的,说出他想说的,明白他要追的。

露生轻柔的话音随风又传来:“当初梅兰芳来美国,是为了宣传和弘扬,他于我有半师之份,学艺更学德,我不能折辱我一身所学。因此今天如果要我为乞求原本就应得的贷款而载歌载舞,那就可惜无缘了。”

他的话有些晦涩难懂,唯有最后这一句,说得很慢,是要翻译听清楚的意思。

总统摩挲着轮椅的扶手:“你的心态倒是非常理直气壮。”

露生沉默以对。

“梅兰芳,我知道他,优秀的表演艺术家。我想你是在把梅兰芳当做艺术生涯的偶像,他走过的路,你也想走,他完成的事情你也想去完成。只是国家的摩擦横亘在我们之间,所以你彷徨。”罗斯福示意秘书代他点上烟斗,“我们能不能暂时放开彼此的身份、国籍,从一个更自由的角度来讨论问题?”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假如,我说假如的话——据我所知,除了表演,你在商业上也很有天赋。假如现在中国较强,美国较弱,中国为了自身的经济情况而制定了战略和国策,而它无意中影响到了美国,我想往中国销售商品,但中国不允许——美国人因此怨声载道,我作为美国总统,是否可以向中国寻求援助呢?”

露生想了一想:“自然可以。”

“那么这些贷款,是中国欠我的吗?”

露生有些噎住,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他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您说的这些大道理,我答不上来。可是总统先生,您不知道中国因为您的政策,受了多少磨难。”垂下眼帘,他短暂地整理思绪:“去年这个时候,我正预备着演出,中断我表演的就是您决定的白银法案。您可能想不到我一个小小的戏子跟美国法案有什么关系——我去奔丧了,我们极好的一个的朋友,在法案颁布之后,因为银根转不过来,破产自尽了。”

求岳知道他说的是张福清。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账给逼死了。”露生的眼圈儿有些红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急成了一锅粥,孔部长、宋部长,三番五次地向您求援,向美国求援,恳求能够宽限一点,我身边儿的人成日成夜地睡不着觉,银钱周转不开、账抵不上——您以为这就是最大的难处了么?不,不是的,一家又一家的生意倒闭,没有钱给工人们开发工资,货物也积在仓里卖不出去,明明半年之前不是这样的,这个无妄之灾让多少人家破人亡,您想过没有?”

“这就是你来美国的理由——也许在你看来,这只是一场金钱的游戏,或者一次痛快的报复。但对纽约抑或整个美国来说,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从我当选到现在,联邦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建立国民的信心,而你们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你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击溃了我们两年的努力——孩子,你猜猜,纽约有多少人因为你们而选择结束生命?”总统锋利地看向他:“他们不该为我的过失承担责任,你也一样在迁怒。”

这说到了露生心中愧处,正仿佛白娘子水漫金山——虽是被逼无奈,终究涂炭生灵。想说报应不爽,生于斯养于斯、谁不为自己国家谋算?忽然悟过总统的话来:既然都是为自己谋划,谁有又错?

“我的属下要求你赔罪,这冒犯了你。同样的,‘应得’这个词,也冒犯了我和我的祖国。”总统温厚地说,“这两句话都很欠妥。”

那时孔祥熙是什么表情、宋子文又是什么表情,求岳无暇也无心去看——他们会怎么想?也许会认为露生莽撞任性、不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