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相公堂子里出来的。”
“……”
承月有些呆住了。
露生将手遥指秦淮河上:“我十六岁前,都在堂子里学戏,那种地方不能总是喧哗,若是有客人来了,我们就要安静。我师父素性严苛,即便不出声也不叫我们休息,因此有了这个静练的办法——虽然初心并不好,但效果却是真的。”
“……我以为梅先生才是师祖。”
露生笑道:“要算这一门,那也应该是姚玉芙、姚先生。”怡然自得地,他望着梅花,“他和梅先生授我以德,张师父授我以艺,咱们做人向长处学,不向短处看。”
承月心头蒙蒙地乱,其实他早先听过这些传闻,当初是穷极无奈,顾不得这些,后来见了露生,从未想过有这等人才,谈吐如大儒、貌美似神仙,更兼温柔善良,真灵秀懋德钟于一身,心中倾倒至极,更觉得这话简直无稽之谈,万不料露生如此敞亮地说出来——可这番话并未玷污白露生在他心中的圣洁,反而有种坦诚相见的心头一热。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师徒二人静默下来,不是尴尬,是无声胜有声的恬静。
一时晨光大盛,他二人晨功已毕,露生披了大氅,叫承月去传习所吃早饭。承月走了几步,又奔回来:“师父,我刚才不是怜香惜玉,我是觉得你的手触着梅花,那情形真美。”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说起这话,但唯有这话能表他的心情,“冰清玉洁,出淤泥不染的。”
露生回过头来,眼中含笑:“傻小子,那是莲花。”
因为知道师门辱没的痛苦,所以他做了师父,就不要再让徒弟受这个辛苦,瞒一世不如敞亮一时。看承月松了一口气似的,神清气爽地向传习所去了。
他心说:“这孩子是有灵性的。”
这样练功养嗓的时日过得甚快,到底是宫里的御方效验,承月做了半个月的哑巴,再开口时,嗓子就不比原先那么潦倒了,虽然仍不清亮,但声息贯通、且发音圆润。顶好的嗓子应该像露生,是一匹水云绸,承月退而次之,像绒缎,这也已经很好。求岳听了两次,笑道:“他应该晚生几十年,去唱摇滚或者r≈b。”
“耳安碧是个什么戏?”
“黑人唱的,黑人的嗓子都像他这样,有味道。”求岳笑道:“其实他以前的嗓子更□□,重金属黑嗓,关键现在不流行。”
露生摇头笑道:“真不知你们以后是个什么怪品味,难道个个麒麟童?”
嗓子开了,就接着学戏了,自然从《牡丹亭》讲起,因着这一本徒弟已经有了底子,且师父又最有心得。露生教了两次,神情渐渐严肃,盯着承月道:“你急什么呢?”
承月便知自己唱的那句给他逮住了:“我觉得这样改动好一些。”
露生托腮笑道:“原来如此。”拿小竹鞭向他手上一敲:“手指头干什么呢?这是卖菜的、还是摸虾的?杜丽娘若是你这样,柳梦梅早吓跑了。”
承月顿知自己含糊了,这回没法理直气壮,赶紧把手捏好。
露师父仍不放过他,眼睛又看脚:“想着裙子遮上看不见,是不是?你这两只脚是打算一直这样摆着?”
承月又赶快地把脚摆好。
“所以我说一处,你改一处,究竟是你考我还是我考你?”露生将竹鞭投在地上:“不见棺材不掉泪?”
承月方知他动了真怒,一瞬间从头到脚都规矩了。
露生一声不响,站起身来,也不叫他跑圆场、也不叫他动,就摆着这个姿势约莫摆了一刻钟,看承月脸色渐渐涨红,手也摇晃,含嗔带气地说:“放下来罢!”
承月有些负气,一动不动。
露生倒给他气笑了,揣着手道:“今天在这儿站一天?”
承月撇过头,又听露生道:“叫你站是有缘故的,并不是罚你,我知道你刚才那几个动作都是自己设计的,对不对?”
可达鸭瞪眼了。
露生笑道:“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