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说完,苏祁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怒斥道:“这消息要传了出去,砸的还不是咱们的口碑?!人家哪会管你是角儿还是仆妇?只要上了这的台,便都算是咱们江南的人!”
姚金凤这下是真傻了眼,她终于听懂了这问题的严重性。
柳青黛反应更快,急道:“我这就去让那人下来!”
“不必了!我亲自去!”苏祁怒气未歇,拢了衣襟便出了院,“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唱成这样,也敢上我江南的台!”
姚金凤与柳青黛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大好看。事已至此,她们也只能紧紧跟在苏祁身后赶了过去。
台上的人哪知自己已然踩到了苏祁的爆点?她似并不觉得自己的嗓子有多糟,犹自正唱得起劲呢!
不得不说,撇除唱腔,单看她那举手投足的韵味,还真有些名角儿的意思。
褪去了宽大破旧的布衣,换上了袅娜的戏服,台上女子竟然拥有一副副让人惊艳的好身段。
只见她和着乐声盈盈踏步,抛袖转身,娴熟程度甚至不输给江南的当家花旦。
苏祁匆匆赶来,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雷殛,僵住了。
那暗哑刺耳,宛如断帛裂锦般的嗓音,对任何人来说都难以入耳。可那女子却唱得异常认真,一字一句如泣如诉,仿佛在里面寄托了她埋藏了一生的情愫。
“啊……啊……光阴如箭似水来,匆匆过了三长载~梁山伯、祝英台,情重如山深如海……一个是说古论今言不断,一个是嘘寒问暖口常开~转眼三年容易过,匆匆春去春又来……”
姚金凤与柳青黛也赶到了,见那女子仍在台上制造着噪音,哪里还能忍?姚金凤一个箭步向前,只想冲上台去扯她下来。
她才踏出半步,苏祁却拽着她的衣领往后一扯,直接将她甩到了柳青黛的怀里。
而她自己却纵跃上台,径直落到了台中央。
台上的人听到动静,不由得回眸一瞧。只这一眼,就让姚金凤和柳青黛同时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青黛……”这次是姚金凤先回过神来,她颤着声拽紧了柳青黛的胳膊,“她……她是我们园子里负责浆洗洒扫的那个丫鬟?真的是她?没错吧?”
柳青黛哑好一会才道:“应该……是吧?她总低着头,又常带着毡帽……我也没仔细瞧过她的长相……”
“这也太——”姚金凤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般人物,何苦来我们这儿当个粗使丫鬟?!”
姚金凤从不信戏文里的过誉之辞。人嘛,无非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能美成什么样?倾国倾城那样的形容,不过都是编戏的人夸张罢了。
可台上那女子斜斜转身,对着班主粲然一笑的那一瞬,却生生让她看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是什么样的。
只能是这样的!
苏祁也是极美的。但她的美凌冽脱俗,让人望之却步,如见高山雪莲,望瑶池仙境,只想感叹造物的神奇,却生不出半分旖旎来。
台上这女子却美得与苏祁截然不同。她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情,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让人不由得生出千般情愫,万种蜜意。
午时已过,日近黄昏。为着开戏,戏台上早已是灯火通明,然而这一切都敌不过她那双眼眸。烛光似散落的星辰洒在她眼底,反将她衬得犹如明月一般。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柳青黛不觉将这句吟出了口,好一会才戳了戳姚金凤的肩膀:“怪道班主总说你的旦角儿差了那么些意思。你瞧瞧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姚金凤心不甘情不愿地白了她一眼,却到底还是没反驳。
她们心下都明白:这恐怕是不知哪家的名伶,故意隐藏了身份混来她们戏班的。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样的身段姿态,这般的眼波流转……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