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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借人家的钱过了几十年安稳日子,临到债主来要债的时候,两手一摊表示:我没钱,要么你把我家东西全搬走好了。

债主要吧,拿一堆破玩意儿回去没什么用,不要吧,之前借的钱就全白费了。

承云府君现在的心情估计和那债主差不多,他双目紧蹙,死死盯着不住磕头的季先生,树杈般的手指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戳死季先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季小姐扑上前,拦在季先生身前,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我,我不要爸爸替我还,我也不想嫁你,并不是我想毁诺,只是事情太突然了,我没有准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包办婚姻,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结婚,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也知道就算把我的命还给你,也不能弥补你的付出,但我除了这条命,也没别的能还你。你把我的命拿走吧,不要伤害我爸爸,他已经很伤心了。”

承云府君缓缓垂下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将目光正式放在季小姐身上。

起初应承季家的请求,一是因为他自季家老宅那块地修炼了很多年,季家先祖也曾在干旱时为他浇过水,风雪时为他包裹过棉絮,尽管他未必需要,但季家先祖确实以善心待过他;二是因为季家这一辈的短命小女儿确实与他八字相合,命里与他有几世姻缘。

基于以上两点原因,他才应承下季家的请求,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真正把目光放到这个姑娘身上,因为对他而言,这姑娘是美是丑是何性情并无差别。

不过听她说了那番话以后,承云府君却有些对她另眼相看。

这个姑娘浑身都在颤抖,看得出来十分害怕。

但她没有自私的躲在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父亲身后,心安理得的接受父亲的牺牲;

也没有否定那个她并不知道的承诺,而是选择承担责任,但承担责任的方式不是嫁给他。

她拒绝做新娘的理由也很可笑,不接受包办婚姻,不接受和不相爱的人结婚,因为这个,她情愿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偿还。

季小姐说完那番话,扭头哀容满布的老父亲微笑告别:

“爸爸,我运气真好,本来是没机会当您女儿的,托府君的福,让我活了这么久,感受过亲情、友情,见识过很多美好,我的人生一点也不悲惨,所以您不要伤心,我只是要去别的地方了。”

季先生泣不成声,拉着女儿的手怎么都不愿放开。

季小姐把手从父亲紧攥的手中抽出,然后仰头对承云府君笑道:“府君,很可惜没能与你结成伴侣,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找到两情相悦的人,我祝福你。”

说完,季小姐就闭上了泪眼盈盈的双眸,静静等待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承云府君居高临下看着那颗高高昂起的头颅,脖颈莹洁如玉,只要他动动手指,锋利的枝丫就能从她的脖颈处划过。

‘府君稍等。’

时卿的声音在承云府君耳畔响起,声音空灵悠远,显然是利用虚空之术,说给他一个听的:

‘季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你虽有恩于她,但今天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凡间对婚姻极其重视,断不会与第一次见面之人结亲。’

‘人的一生在人看来很长,但在你我看来很短,百年如白驹过隙,你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多给季小姐一些考虑的时间,待她此生寿终正寝,魂归大地时,你再来接她,那时你再问她愿也不愿,若还不愿,便叫她用下一世的生命偿还于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立刻拿走她的生命,将一切画上句号,这是合乎情理的,我等绝对不会干涉。’

时卿这些话,只有承云府君一人能听见,他面无表情的敛眸思量,又最后看了一眼仰头等死的季小姐,看着她坚定不屈的模样,承云府君决定听了时卿的建议,再给她一点时间。

季小姐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她缓缓睁开双眼,刚巧看到房间内亮灯的一刹,突如其来的光明让下意识抬手挡光,那位府君大人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