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玉身子颤了下,唇瓣紧紧咬在一起,她忽然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帝王知心不可测,她错就错在今日太过冒进,决定在乾坤殿站了两个时辰时就该知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圣心不是谁都能揣摩的,没有哪个帝王会任由一个女人猜度他的心思喜好。
经过这番,惠修容也不敢再极力推她到皇上跟前,不知为何看到皇上这般态度她反而涌起一股子愉悦之感,大抵她心里依旧不愿送女人到皇上身边。
入夜主殿吹了灯,伶玉被人扶回了屋,她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梦到幼时在湖州的日子,家中父母都喜他弟弟,宠得如手中宝,她没有弟弟的糖人,没有弟弟的新衣服,没有弟弟的书册,有的只是干不完的农活,洗不完的衣服。
后来父母把她卖给了商户,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生活尚且好些,长到十四五岁,模样出落开,那家公子要收她做通房。那时她跟着小姐识几个字懂得礼义廉耻,抵死不从,受好一顿打扔出了府。高洹捡了她,跟着他读书识字,他说喜欢她,要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定国公府,有那么一刻,她确实信了。
半夜被疼醒,伶玉动下胳膊不禁嘶了口气,这五板子是实打实的,半点没放水。
圆月的银光透过半开的窗缓缓射进来,她看着那月,脑中映出这十六年的日日夜夜,不是挨打就是在费着心思讨好,供人玩.乐。她无力地闭了闭眼,死咬着唇,眼角滑出一道晶莹。屋中沉闷得透不过气,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扼制着她的喉咙,全身都麻了般失去痛感,她以为自己就快死了。
门吱呀响出一声,地上落下一道小小的人影。伶玉费力地撑开眼,外面那人静悄悄地进来,低低唤她,“伶玉姐姐……”
她偷偷走近,手搭在榻里女子的腕上,轻推了两下。
伶玉一出声胸腔像什么堵住似的,猛咳了咳,小宫女吓得后退两步,过一会儿,又鼓起勇气上前来低低说话,“伶玉姐姐,娘娘命我过来给你送些药。”
她说罢,从兜里掏出两个瓷瓶,轻手轻脚地放到床头。
伶玉在暗淡的月下看清来人是谁,艰难地动了动手,抬到空中时又极为无力地落下来,全身都疼,她哑着嗓子,气若游丝,“芸喜,能不能给我拿一盏水。”
“好,我这就去拿。”
芸喜转身跑到案上倒水,她晚间听闻伶玉的事心底惊诧,皇上还是头一回在钟粹宫罚人,听说就是因为布菜的事,心中不禁同情起伶玉,或许是皇上今日烦闷才让她受了罪。
伶玉侧过脸,就着她的手将半盏茶水喝了干净,几许水珠顺着圆滑的杯沿流到她颈边,芸喜收了茶盏,拿帕子细细将她侧脸的水擦净。
“伶玉姐姐,你别动了,我给你上药。”芸喜利落地束紧袖子,将瓷瓶的塞拔下,把里面的药揉在手里。
喝过水,伶玉终于有了些精神,回头看向进来的小丫头,芸喜入宫要比她早一个月,惠修容为掩人耳目把她的名册添到一个月前,因而两人才一同到钟粹宫,她要比她长上两岁。
“芸喜。”
“嗯?”她歪着头。
“你想出宫吗?”她看向外面的月光轻声问。
芸喜笑意多了些,“想的,阿牛哥说等我出宫就来提亲。”
她声音轻快,有女儿家的娇俏欢喜,可惜伶玉早没了少女该有的懵懂情.事,她慢慢道:“我也想的。”
伶玉这伤养了大半月,夜中芸喜会进来送药,两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
芸喜起初并不喜欢伶玉,女人貌美是一种罪过,男人会风流视为玩物,同为女人也会觉得这女子水性杨花不可深交。芸喜不免俗,过一段时间她慢慢发现伶玉跟她想的不一样,待人温和,脑子聪明,时不时提点她几句宫中行事,芸喜每每都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待伶玉也愈发亲近,会省下赏赐的吃食晚上悄悄带给她。
……
巳时退朝,李玄翊与众臣私下议过事已近晌午。
福如海擦着冷汗在一旁侍奉笔墨,方才那几个朝臣以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