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那些大树。眼看树都卖完了,他才不得不盯上那棵与温家一人一半的老槐树。过去都嫌阴了庄稼,且长得疙里疙瘩,歪脖子趔腿的,还空心了半边,太不成材。并且两家又互不来往惯了,就各扫门前雪,把自家那半边枝丫削光砍秃了事。有时树就弄成鬼剃了一般的“阴阳头”,远远让人看见都想笑。可就是这棵让全村人想发笑的“裂巴树”,突然在“大树进城”的风潮中,变成了“摇钱树”。这时他自然也不会去跟温存罐商量买卖了。五六万块钱的货,凭啥跟他分享?加上温存罐逢人打听树,都一口咬死不卖!说活了一百多年都成神了,敢卖?找死呢!为策划如何独吞这棵树,他可是淘大神了。有时整夜抠脚挠撒(头)睡不着。挖这样一棵大树,毕竟动静太大。所有细节都要考虑得十分周全,就像指挥一场“黑虎掏心”的特殊战斗。最终,因筹划缜密,组织精细,而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让树贩子连根拔起,钱货两清了。活儿的确做得干净漂亮,连何首魁这个耸耸鼻子就能闻出点腥臊味的公安老油条,都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叫驴倒是知道一点,却在不久就摔死了。
全村也没有人敢怀疑树是他偷的。就是怀疑,也不会声张。唯独温存罐一口咬定偷树贼绝对是他,别人干不出这样断子绝孙的事!由此这家伙还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要跟他干到底了。开始他多少有点后怕,毕竟狮子、老虎也是害怕小豺狗从屁股眼里下爪子乱掏的。何况这货动不动就告到县上、省上、京城去了。后来自已在外面见多识广了,也就知道那只小蚂蚁,用脚踩死也都是那么回事了。再胡搅蛮缠,他都准备找人把他做了。挖成“孤岛”“孤坟”,就是警告声明。他只轻轻点拨一下,村里人就一哄而上,挖成那样,责任也不全在他吧。
谁知这次事情竟然有点离奇,一只小蚂蚁的乱跌乱撞,不仅真的惊动了省上大领导,而且还弄得县委一把手都亲自调查来了。从侄儿孙仕廉连吼带骂,以及一天三个电话的焦躁情绪中,他也发现事情不大对头,才指挥人连夜回填了沙土,并在村里做了一系列应对准备。
现在看来,一切都仍在掌控之中,武东风的“深入走访”,得到的几乎是异口同声对自已的赞颂和对温疯子的声讨。这几天,孙仕廉也再没来电话发火了,只让他先在村里待着,别出来胡缭乱,他就在村里住下了。虽然已不习惯,可侄儿的话不敢不听,哪怕苦熬着,也得等外面风平浪静了再出山。
这阵儿,自已还真像是条被困在洞里的地头蛇了。
65 轨道
牛栏山陪着武东风在北斗镇调研了一天带一晚上,作为县委书记,能在一个镇上待这么长时间,是少有的事。当然,除了“孤岛”事件,武书记还到田间地头看了冰雹灾害,并慰问了受灾群众。书记是第二天傍晚离开的。走时给他交代了好半天,其实总结起来就三句话:一是做好温如风的安抚工作。他觉得这件事完不了。不是刁不刁、疯不疯的问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说明心里窝的那股气,不可能随着土石方回填烟消云散。武书记特别指出,这恐怕是一项长期的工作,需要高度重视。二是要镇上跟孙铁锤谈话,主动去化解矛盾。孙既是村干部,又是集体成立的股份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就得有气度、有胸怀,不能跟群众一般见识。“孤岛”事件明显有故意成分,村民们为讨好他,乱采乱挖,不计后果,可他自已得掂出分量的轻重。总之,矛盾不能继续激化,孙铁锤得主动出面道歉,力争把历史遗留问题一次化解掉。三是铁路建设是国计民生大计,一切坛坛罐罐都要让路。从眼下看,已经拉动了一方经济,长远自不必说,高速路也将开建,这两条大动脉会彻底改变山区闭塞落后面貌。谁也不能当“钉子户”,更不能当“地头蛇”!乡镇和村组干部,必须下大气力做好教育、引导工作,忍住阵痛,全力以赴,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临上车时,武书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栏山,肩上的担子很重啊!我是当过几个乡镇一二把手的,常常是日夜颠倒,耿耿难眠,那说明心在状态、情在状态、人在状态呀!我特别喜欢你们客房外的那片小竹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