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压面的,都是现兑现地晚上要招呼客。温如风让他先回去,说等面压好,送上去就是了。并且说今天可能还顾不上。安北斗他爹明白肩上的重任,就说:“不急,你先给别人压。叔今天正好没事,你婶到镇上‘打连枷’去了,我在家里闷得慌,你这儿人来人往的热闹,叔也好混个心焦。”
安北斗他爹就这样留下了。一切都没有出现反常,他甚至还出去看过面架子,一旦遇见紧急情况,扳倒哪一架,既少损失,还容易把消息传递出去。他知道儿子埋伏在哪一块儿。那一块麦子长得最旺盛,麦穗长,颗粒大,一粒粒都鼓睁睁的,他是准备留着做种的。可儿子认为那里打埋伏最佳,他就不得不让去了。他甚至想到了过去看的电影《鸡毛信》,自已老了老了,却被儿子拉入伙,成“儿童团员”了。需要扳倒“消息树”的紧急情况,直到天撒黑都没出现。中途倒是不停地有人说镇上演“打连枷”“薅草”“放牛犁地”的笑话,温如风好像没多大兴趣,总是不接话。当有人说到集资安灯泡时他才插了一句:“你都把钱交给孙铁锤,说能让钱生儿子,小心给你生个癞蛤蟆。”
孙铁锤紧急动员全村老少把顺大路边的粪坑掩盖完后,才回到村委会,安排控制温存罐的事。在他看来,这就不是个事。一切都是领导惯下的瞎毛病。依得他,就一个字:揍!往死里揍!温存罐是揍没挨好,皮松哩。他爹孙存盆管了村上这么多年,就总结了一句话:嫑给谁好脸!一旦给脸,就都蹬鼻子上脸地来了。他让羊蛋和磨凳守住温家后门;狗剩和骆驼守前门;一旦发现问题,立即扑倒,必要时给一砖,等领导车队过去再放人。朱武干说,南书记有交代,在温如风这件事上,要统一听安北斗指挥,不能乱来。孙铁锤大包大揽道:“老朱,你嫑管,我的地盘我做主。安存镰弄啥磨磨叽叽的,还是文化人那点
毛病,眼睛一半张天、一半朝地,老把温存罐当人看哩。那就是头驴,管他就得跟管牲口一样,一吆喝、二
骂、三拿鞭子抽。鞭子抽着再不管用了,端直就上砖拍!都按我的弄法,保证把他扣得住住的。”朱武干还是坚持要与安北斗会合,一起商量着办。正在这时,安北斗就来了。孙铁锤一见他身上挎的那些玩意儿老想笑,开口先儴了一句:“安干事,背着长枪短炮的,是准备打温存罐的脑壳呀还是给他腿上钻眼哩?”
安北斗望着孙铁锤那张刮得跟青冈石一样生硬冷酷的脸面,突然发现,这家伙不仅浓眉大眼,而且还有了几根长寿眉朝下耷拉着。不过他老用手朝上抹,立棱起来,就有了张飞、李逵、鲁达之相。且眼睛也长得圆鼓睖睁,鼻子坚挺如削,嘴巴方正阔大,就是厚嘴唇略有些外翻。村里人都说,跟他爹越来越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难怪有地方算命先生说,他跟他爹都属奇人异相:要么命大福大、通吃八方,遇见战乱,还有可能出将入相,甚或率土一方;要么命浅福薄、终身是祸,即使平地走路,也会跌坑坠洞,死伤无常。为这事,孙铁锤还找过那算命先生,准备拍他一砖。谁知先生死活只承认他说过八个字:“命大福大,通吃八方。”并且还补了九个字,“绝对的!绝对的!绝对的!”可谁都知道,他老子早已死于无常了。孙铁锤倒是呈现出了蒸蒸日上的气象。
安北斗听完孙铁锤的安排后说:“不需要,你们都去搞接待。这么多车、这么多人经过村子,还有那么多游客,安全是第一位的。尤其小孩、老人,还有痴聋瓜呆的残疾人,车灯刺眼,喇叭又刺耳,容易惊厥乱跑,出了事就晚了。”
“可最大的隐患是温存罐哪!”孙铁锤说。
“那儿有我就行了。你和朱武干把主要精力放在现场指挥上。一是保证车队顺利通过;二是保证游客不出问题;三是确保村里留守人员都别朝车队和人窝里挤。任务重着呢,不是一个温的事。”
孙铁锤还巴不得安存镰把温存罐的破事一包袱揽了,他好耍人去呢。北斗村啥时玩过这大的世事。羊蛋、狗剩、骆驼、磨凳更不愿意在这样显赫的场面上,不露脸,不蹩腾,而去看守一个瘟神。
朱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