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派出所所长,一个是镇上书记。”
欧宝财扑哧笑了,又吱地抿一口酒问他:“多大的官?”
“一个北斗镇就好几万人哩。何首魁的所长还管着另一个乡,加起来也快七八万人口了。”
“生八路,看来你还是生八路哇!告状你得抓住要害,打蛇得打七寸,懂不懂?比如我,跟你一样,也是一个村民,如果你只告村支书、村主任,在省城那就是个笑料。你也看到了,这是多大的世事、多大的场面,七八百万人口啊!在西京人看来,你那乡下旮旯的事,就是死个把人,也都是踩死蚂蚁的碎碎事。何况是半棵树、牙花子,那就是张艺谋电影里那颗蛋的事。当然,你也牵扯到蛋,拍电影演戏还行,告状可不灵。你说说,为甚要到省城来告?”
“把事朝大里闹么。”
“这不就对了。你县委书记是谁?”
“王书记,叫王中石。可我挨了黑打,被抬到县委门口,人家是帮了忙的,把我弄到医院看了病,还天天问候,也让公安局查了。”
“查出来了吗?”
“查出来了我还告?”
“就告他,告王中石!一个县委书记在省城虽然也没啥情况,可毕竟还能提上串。告什么何首乌、南回北归雁,还有什么生(孙)铁锤熟铁锤的,一个烂烂派出所所长、乡镇书记、村干部,在省上这盘棋上,连个大象腿上的跳蚤都不是。说了白说,告了白告,鬼都不理你。不信你明天去喊喊试试,还以为你是精神病呢。”
欧宝财特别能喝,开始还嫌乡里的甘蔗酒味淡,谁知花如屏装的是酒头子,少说让他喝了一斤半。老欧喝得疯疯张张的,反复强调,到省城告状,就得在你县委书记和市委书记头上摸哩。最后他又骂了一阵老曲、老姚什么的,才嗵的一声倒下睡了。甘蔗酒后劲特大,欧宝财后半夜直用手指头抠喉咙呕吐,喊叫头痛得快爆炸了,还日
他说:“额是身家过亿的富豪,可不能让半棵树、牙花子的蛋事给整……整壮烈了!”
第二天一早,欧宝财还睡着,他就起身到省委门口观察动静。果然像老欧说的,门口堵着人,有的还拉着各种布条,写着五花八门的诉状,好像多数与拆迁有关。真有些近不了身。家里事太多,钢磨、压面见天都是百十元往上的净收入,也耽搁不起。可这口气不出,又过不去。但凡能压住火,谁又愿意出门受这份洋罪呢?他踅摸来踅摸去,也想找个纸壳子,写上几个字,顶在头上,朝大门口扑通一跪算了。可欧宝财说,在大机关门口弄事,得讲点方式方法,不能硬来,自找苦头。正在为难时,有人把他肩膀一拍,回头一看,是欧宝财。问他:“看清楚了没有,半棵树是不是个蛋事?”
“问题是不是半棵树的事了。”
“可说到底还是半棵树引起的系列淡闲事么。”
“那你的意思不告了,让哈
成精翻天去?”
欧宝财把他肩膀一拍说:“走,这门口少染,有摄像头呢。”说着,把他拉到了离人群较远的地方,还指了指对面一个院子说:“你知道那是甚地方?”其实他早就发现,那个院子门口也站着放哨的,只有一些小车出出进进,显得更加神秘。
欧宝财说:“知道不?省上的大脑髓都住在那里边。这边院子没啥大人物,都是跑腿干事的。你想闹出大动静,还得把眼睛朝那边盯。”“咋盯?”
“这个我不能教你,一旦弄住,你这屄嘴一抖搂,我还成教唆犯了。我的案情最近有些进展,上边有批示,信访局让等消息呢。”
“那你当初是咋引起注意的?”
“你看报不?”
温如风摇了摇头说:“我就是个推磨、压面的。”
“要告状你就不能只懂推磨、压面,得读报纸、看新闻,了解天下大势,知道不?”
温如风想起昨晚初见老欧时,他的确是在读报,并且不是一张,而是一摞。他当时还有点惊慌,只有干部才读报的。后来才知道他跟自已一样,也是告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