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眼目睹这个世界不讲道理般的残忍，于是那时可以被含糊而过，但到了此刻，亲自见证死亡与毁灭，她如何能再蒙眼不见充耳不闻，无视这些可能导致她面临再一次诀别的细节。

“娘亲，您到底在做什么，我可以帮忙，我也可以沉默，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重要，什么对我来说不能放手。”

就像当初的选择，在生死与未来之间，一时的痛苦可以被时间拂去，因为相信未来还有着光明。

可到了现在，她真的害怕。身份实力强如始麟亦会无声无息死在某处，纵使煊赫如族亦有无可奈何之事，在这个动辄毁天灭地的世界，死亡如沙海一粒、沧海一粟，她害怕哪天，柳元也会死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点，像泥土归于大地，落叶沉寂树根一般悄然，而她可能都来不及为她收拢尸体。

那个画面，只要想到就难以制止地恐慌。

“可我给不了你承诺。”柳元叹了口气，她的目光和蔼无比，偏偏又让柳离从心底里发冷。

“娘亲……”

“这样吧，”柳元对她几乎哽咽的声音没辙，“再强大些，到太乙，等你进阶，我就告诉你。”

“在此之前，我会尽量活下去。”柳元道，她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无奈，可哪怕是无奈，也最后让柳离抓住一线希望。

“你不骗我。”

“我不骗你。”

骗不骗的，话语能证明什么，只不过是试图在其中得到一丝安慰罢了。

柳离这边不说，始麒在确认始麟的消息之后，直接邀请了元凤与祖龙在不周山见面。

盘古所化的不周山被视作此方天地的脊梁，抱着对那位开辟天地身化万物父神的敬畏，族都默契没有去打扰那片土地，此刻的不周山，可以说是罕有的不属族的中立之地。

面对始麒这突然而来的邀约，元凤与祖龙难得保持同样的态度——不带人手，孤身赴约。

“你们还真是相信我啊。”始麒在一片高崖上落座，对面一男一女，仍是故人风华绝代，可惜他的身边，已然寥落成空。

“从理智上来说，你要带多少埋伏才能留下吾与他。从情感上来说，吾不认为吾认识的始麒心胸狭隘，诡计多端。”

元凤与两人成角架势排开，互相之间却没有族剑拔弩张的态势，即便她与在场另一位有着杀子之仇，此刻开口依然从容大方。

“即便……在她死后。”始麒望向元凤，视线不急不缓，像一粒钉子慢慢扎进去，“我的来意，你该最明白。”

“是。”元凤不闪不避，坦然而对。

祖龙看着这个架势，拍拍手引来两人注意，“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不知道？”元凤挑眉惊讶，“这件事你无知无觉？”

祖龙顿了顿，吐出来一句话，“我最近在闭关。”

元凤嗤笑一声，“何必装傻呢，你我之间多少年交情，互相之间再玩这种知不知道的游戏有意思吗？”

“她死了。”始麒没管元凤与祖龙之间矛盾，只是平静重复了一遍话语，没有点明什么，却足够说明一切。

祖龙的面容明显愣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只道一句，“节哀。”

始麒目光流出淡淡哀伤，“我们都安宁太久，以至于忘记，失去才是这个世界最朴实的道理。”

“失去的唯一理由，只是弱小。”祖龙凝望着始麒的面容，一如往昔坚定道。

苦笑混着无奈在始麒口中流出，他按着额头，故人仍是曾经面目，性情依旧不改，只有他站在原地，已找不到自己的锚点。

“我邀你们来只有一件事，她死了，那些伸了手的，也该陪她一同走。”始麒的语气慢吞吞的，不像元凤那般锐然慷慨，不像祖龙那般沉郁顿挫，可仅仅是他说出来，就足够在场另外两个人提起精神。

都说始麒性情温和，可再温和，屹立于洪荒姐姐的麒麟之主，在面对自己相伴一生的伴侣死亡之时，又怎会无动于衷毫无怒气呢？

怨愤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