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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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纪委员会的调查并没有想象中严峻。
任谁看到卢上尉的模样,任谁了解卢上尉的作风,都会认定这是个谣言;尤其是在听说她处于被孤立状态后,一切都更加明了。
也可能是缺乏实质性证据。
调查结束。
毫不拖泥带水,就像走个形式。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风波暂时平息。
卢箫木讷地抬起手,向上级们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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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箫感到很好笑。
从绯闻事件开始后,竟没有一个人向自己求证或询问。语言能力都要因长期沉默而退化了。
没有人关心谣言的真假。
只有人关心谣言还足不足以支撑一日三餐的闲谈。
从八连传到七连,再从七连传遍所有。
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名叫“卢箫”的人是何方神圣,但这不妨碍他们津津乐道。认得她的,当事人在场时还会收敛些许,只是收不住好奇的眼光打量;不认得她的,即使当事人就在旁边排队,仍会叽叽喳喳讲些侮辱性的话。
但不论怎样,卢箫总在人群中直挺挺地站着,就像烈火中燃烧的锡兵。伸出手,就会被滚烫的金属灼伤。
席子佑曾面对面挑衅过一次。
“女人三十如狼似虎,那四十的女人如何?”
“和你没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那可是我们敬爱的教官。”
卢箫灰蓝的眼睛倏然结冰。她盯着席子佑的表情,发现了奇特的蛛丝马迹,隐隐明白了什么。但她并没有让别人难堪的习惯,便尽力语言将隐晦化。
“是‘我们的’,还是‘你的’?”
“你什么意思?”
“你想说我还是她?”灰眼睛中的冰变硬了。
席子佑脸白了。
那是她第一次深刻意识到,这人不仅不傻,还比常人敏锐得多。可即便如此,这人也不会利用这种敏锐伤害什么。屈辱变成双倍,输得更加彻底。
那一刻,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个假到不能再假的锡兵愈发面目可憎。
卢箫扭开头,然后彻底变成一座孤岛。
气氛诡异,周围人立刻簇拥席子佑离开。她们没搞明白状况,但也自觉没趣。
从那之后,没人再靠近卢箫,无论心怀善意还是恶意。
毕竟,添油加醋要比拷问当事人快乐不少。
只有一个人除外。
某晚收拾背包时,卢箫意外翻到一张卡片。静静躺在物理课本的书页间,尚残留着写字人的余温。
【对不起。
我知道她们都误解了你。我恨自己的懦弱,却无法改变什么。进修役结束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吃饭吧。】
眼神刚落下,她就立刻辨认出了这行小字的主人。这是军警遗留的职业病。
它们出自申荷娜之手。
“对不起”三个字的笔画,好像有些颤抖。
眼前倏然浮现出晚餐会的场景,申荷娜红着眼眶被迫加入大多数,席子佑也因此洋洋得意到不可一世。有人在哄笑,有人在抑制同情,有人在扭曲敬佩。
很显然,申荷娜写下这三个字的时候,脑海里也是那个片段。
握着卡片的手停在空中。
趁千在熙洗澡仍未回来,卢箫掏出打火机,将卡纸点燃。火焰吞噬,雪白的纸片很快化作一抹不起眼的灰烬。然后,她将灰悄悄抖入垃圾桶。
这一举动不是负面情绪的结果,她只是担心别人发现这张卡片,从而为难申荷娜。
其实,卢箫一直没有责怪过她。
大家都知道,与一群人作对远难于与一个人作对。如果交换一下身份,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搭理那个格格不入的小孩子。申荷娜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刻薄,并偷偷写卡片道歉,已经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