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蚁穴还是杂虫,他们都清楚。
“今晚正是时候。相国寺灯盏一层层堆着,这样好的夜晚,正适宜与晏学士出来走走。”崔沅绾望着崔父,眼里满是真诚。
崔发莫名一阵心疼,有一瞬,他竟然从自家孩子眼里看出了悲戚。不过一晃眼,又见期冀。
崔发点点头,王氏见了,也赶忙说着:“情意都是慢慢养出来的。这会儿相见平静无波澜,指不定下一刻就缠得轰轰烈烈呢。”
崔沅绾莞尔一笑,说是。
剩下的话也无心再听。
*
相国寺一开,外面都是闹哄哄的。万家灯火点起,长街如昼。
崔沅绾刚换好了衣裳,提鞋要出屋时,大娘子便传人来了信。
崔沅绾只得去大娘子屋里一趟。
“莫要忤逆晏学士的意。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先前你从未与男子出游,我放心不下,想着临走前,还是要交代几句。”王氏拉着崔沅绾的手就往榻上坐。
见崔沅绾一脸淡定,心下忍耐不住,靠近崔沅绾的耳边,说着悄悄话:“你知道的,男郎都是这样。你先出去试探试探晏学士的喜好,回来养娘也好教导。他喜爱什么样的,你就得是什么样的。”
崔沅绾蹙眉,这话是见不得人的姨娘交代孩子也就罢,偏偏她可是崔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说些叫自家孩子过得顺遂的话,反倒是一再强调叫她处处服侍着晏绥。
床榻之上,床榻之下,都是顺着夫君的意。那她是什么?又不是物件。
“阿娘,我也是贵家女,不是他晏慎庭娶来的小妾。妾学房中术拦住郎君,我又何须靠这些下九流法子活着?”
崔沅绾甩开王氏的手,心里不悦。
“你太小了,还不懂。”王氏的脸也拉了下来。
“再深情又如何?不还是被温言软语,被那手段给勾了魂?二姐,你没有试错重来的时候,我们家也等不起。”
王氏在埋怨孩子她爹,也在忌恨那无脑的张氏。
王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又难免想到家里的另两个孩子。
“若不是你大姐走得早,慕哥儿又不成器,我又何苦难为你呢?”王氏淌着泪,拿着帕子抽泣。
察觉到失态后,王氏擦了擦酸涩的眼,“你一走,我也不好过啊。张氏就等着生男娃呢。若是真有二郎生出来,我又如何?慕哥儿又如何?”
见崔沅绾不再回话,王氏又赶忙握起她的手诉苦,“二姐,你娘就靠你了。你得先抓住夫君的心,才能做你想做的啊。”
崔沅绾一时语噎,半晌反应过来后,才勉强点了下头。
夭折的大姐,不懂事的小弟,野心勃勃的爹爹,懦弱受气的娘,嚣张跋扈的姨娘……
还有,人称为汴京一绝的她,人传宰割男郎心的她。
“我先去了,晏学士的车这会儿就要到了。”
崔沅绾笑笑,也不再管身后的娘,起身离去。
*
凉风习习的晚夜吹得人清醒,旖旎的氛围也在无声之中蔓延。
临走前,大娘子又派人传了句话。
不过是老生常谈,崔沅绾也不在意。
崔府里意外灯火黯淡,与府外热闹处仿佛是两片天。
可崔沅绾知道,所有人都在暗处看着她,无时无刻。
恍如蚀骨缠身的蛊虫一般,一下一下地打在她身子骨上。
而府外月明地之下,停着一辆宝马香车。
男郎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在崔沅绾踏出府的那刻,恰好掀开了车帘。
晏绥噙笑,笑意却到不了眼底。那样阴鹜的眼神比她身边的人都要冷,恍如置身冰窟。
崔沅绾站在暗处,对上那双眼,无声对峙。
晏绥勾手,指间绕着月色成了蛊人心的魅魔。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