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几乎是在一瞬间福灵心至、恍然大悟。
宴潮生的脸色在一瞬间就苍白了下来,看上去像是不堪重负,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而顾栖则后退了一步,唇上还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将他的唇渲染成了一种过于艳丽的红色,在苍白肤色的对比下,显得愈发惊心动魄起来。
他看也不看在自己面前倒下的宴潮生,仿佛那与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株野草没有什么区别,而反过身朝着宴家家主的方向走去。
宴潮生仰躺在地面上。他并没有伤到不能动的地步,但是眼下看着却颓唐到了极点,抬起一只手臂来遮住了自己的脸,仿佛不想要面上的表情被任何人窥见。
“七七……”从那边传来了极为低沉的呼唤声。
然而顾栖看起来却根本不为所动,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片刻的停滞。
他很快便来到了宴家家主的面前,抬起了无光的眼。那些黑暗浓郁到阴气以他为中心汇聚,最后在青年的背后一点一点的凝实,是染着幽蓝色光泽的巨大鳞翼,边缘一字排开了猩红的眼瞳。
而此刻,这些眼睛全部都望向了宴家家主,青年一言不发,像是一具等待着命令的傀儡。
宴家家主面上的表情克制,但是唇角扬起的弧度却根本没有办法掩饰。这是他最完美的作品,是在此世辗转上千年之后终于铸造得到的最满意的容器。
他几乎看见自己千年的夙愿将要就此达成,于是,即便是这个一直以来都盘踞在宴家的、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样牢牢的笼罩在宴家上空的阴影、不知名的怪物,也难得的泄露出来了一些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这并不奇怪,想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在如此长久的努力之后,终于看到了成功的曙光的时候,都多多少说会有所失态——在这一方面,宴家家主已经表现的足够好了。
宴潮生的声音从另一边远远的传来,带了根本没有办法抹去的颓唐:“你……究竟是谁?”
在这成功的最后临门一脚——不,应该说在这已然成功的时刻,饶是以宴家家主的心性,也终于是生出了点想要倾吐的欲望来。毕竟这样的宏图和伟业,他已经独自筹备了太久,的确是迫不及待的需要向全世界宣告。
那么现在,也不妨稍微的、小小的,给宴潮生泄露一些。
更重要的是,毕竟宴潮生这不肖的后代委实给他的计划造成了太多的阻碍,不仅一度让宴家家主报以了极大期望的顾栖险些无法顺利的堕化成为鬼王,更是让他在宴家这一辈悉心挑选和培养的容器直接报废,宴家家主可实实在在的给宴潮生记了不止一笔的账。
而他要泄漏的那些内容……宴家家主也笃定,一定能够给宴潮生造成不小的、精神上的打击。
这正是他所想要看到的。
于是宴家家主向着远处颓唐的躺倒在地面上、被顾栖剥夺了身为鬼王的本源,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的宴潮生投去的目光当中便也饱含了得意与恶念,开口同他道:“这样说来,我也的确一直没有告知你我的名字,实属不当。”
他说:“我是宴殊同,你应当知道我。”
顾栖站在他的身侧,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微的抽动了一下。
他曾经听宴乐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一千五百年前宴家的第一任家主,宴家自他而始,方才有了其后十五个世代的传承,直至今日,已经成为了天师当中最为庞大和古老的家族。
但是那应该只是历史的幻影,却是不知为何,如今居然活生生的立在了他们的面前,甚至成为了一切幕后的操手。
“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宴家家主说,“我在幼年的时候得闻天听,明晰了成为天师的方法与道路。但是那尚且不够,当死亡将要来临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还有太多太多没有弄明白的东西,我不甘于就这样踏入坟墓当中。”
“所以,我最后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我和它做下了约定,得到了更多的知识。这些知识有如诺亚方舟,带着我乘着时间的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