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冕旒在脸上投射下道道阴影:“六妹——”
“陛下,”杨幼容掩在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鼓起勇气站起身来,“长公主殿下身体不适,臣女愿为代奏一曲,以祝佳节。”
“杨——”皇帝盯着她的脸,微微皱起眉思索着。
杨幼容俯身再拜:“臣女杨幼容。”
她自愿演奏,皇帝也不好当众强逼栾和君,颔首道:“准。”
杨幼容有些紧张地走到大殿中央,栾和君对她微微点头。
两名宫女抱上几案和古琴,群臣注目下,那抱琴的宫女也有些发慌,不防脚下一个踉跄踩住了裙衫,向前跌了两步才站稳,怀里的古琴却坠到了地上。铮然一声,皇帝厌恶地皱起眉头:“蠢货!”
那宫女吓得两脚发软,连忙跪下叩头,哭诉道:“陛下,陛下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
满场内眷中,栾和君位份最尊,见皇帝懒得处置,便开口道:“来人,将她——”
她忽然顿住,众人心中生疑,顺着栾和君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宫女抬起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容貌竟和栾和君大致相似。
皇帝也看呆住了,一时间满殿静默,栾和君最先回过神儿来:“将她拖下去——”
“等等!”皇帝叫住她,问那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哀哀切切地低头答道:“奴婢春容。”
“春容——”皇帝在唇边咂摸着这两个字,“除夕佳节,念你不是有意,就饶你这一次。”
栾和君只好作罢,向高位低头道:“皇兄宽仁。”
众人的目光都放在那绝色的宫女上,只有白敞瞧着栾和君微微抿嘴笑了,被后者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
“陛下——”杨幼容闺阁女儿家,哪里看得出众人这各自心思,尴尬地立在殿中,等春容退下,方敢怯怯地喊了一声。
“杨二姑娘,今日就算了吧。”皇帝的兴致显然不在她身上,吃了几杯酒,先行更衣去了。
杨家大跌颜面,杨幼容垂着头回到座位上,身旁的国公老夫人对她低低斥了几句什么,姑娘的眼眶立即红了起来。
“外曾祖母,”栾和君不知何时来到杨家女眷身边,善解人意道,“殿里闷,我带幼容表妹出去缓一缓吧。”
她携着杨幼容来到廊下,宽解道:“表妹不要难过,陛下就是那个性子。”幼容见她温言软语,态度可亲,忍不住要委屈两句,又想起那个和她相貌相似的宫女和皇帝的奇怪反应,究竟还是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
栾和君边走边与她闲谈:“本宫的母亲是皇后,姑姥是皇祖父身边最得宠的贤贵妃,往上数数,咱们杨家哪一辈没有出过荣耀祖先的女子?陛下后宫近百人,至今未立皇后,幼容——”她笑着转向自己的表妹,“你也想做皇后吗?”
“不,殿下,表姐,我——”杨幼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栾和君面前为什么会如此紧张,“我没有想过。”
“幼容,本宫答应外曾祖父的事情一定会做,只是你,”她爱怜地正了正杨幼容的彩蝶嵌宝步
摇,“你年纪还小着呢。”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后殿小间,栾和君正要与她进去坐坐,喝杯热茶,却只见房门虚掩,屋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喘:“陛下——”
栾和君站定,掩在门外的阴影里,冷眼看着皇帝把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压在身下,拉住浑身战栗的杨幼容,转身离去。
皇帝决不会拒绝一个长着栾和君面孔的女子跪在他面前,泫然欲泣,哀哀求饶。
她从前只珍视自己的才具和傲骨,却从来不知原来女人对男人来说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战利品和尤物。白敞、皇帝、北狄可汗,这些人逼她全新而审慎地面对自己的身份和身体。
阿萱,或者称她春容,是她送给皇帝的除夕大礼。
除夕家宴草草而散,出宫诸人神色各异。
愤愤者居多,以苏昭为代表,老头儿虽然平素惯会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