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快去歇歇。她心疼栾和君,殿下从宫宴回来就进了祠堂,此时已经快天明了。
栾和君却摆摆手,阿芷只好退下。空荡荡的祠堂里,只剩栾和君一人。
她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慢慢走去拿小银剪子挨个剪白烛的烛心。蜡烛已经快烧尽了,烛泪流得横肆,滴成一片。她剪完所有白烛的烛心,放下银剪子,倚在供桌一旁,一手扶着桌沿,看着“亡夫霍平霜”五个字,看了许久。
更打五更,栾和君拿过那方沉香木的牌位,用自己的帕子细致地一笔一画擦了,放回底座,低头上了一炷香,转身走出祠堂,对门外的阿芷吩咐:“去白府。”
阿芷并不知道那天晚上天清观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栾和君这几日再不提白敞,比先前更经常地忽然陷入沉思。所以当栾和君在马车里忽然问她“你觉得白敞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小丫头惊得差点把舌头咬了。
“殿下,您怎么问奴婢这个?奴婢怕说不好。”
“你说就是了。”
“奴婢也不知道,咱们之前和他也没有来往。不过您之前不是很讨厌他嘛,说他跋扈,弄权,结党营私,排除......排除什么来着?排除异己!”
“那有来往了之后呢?”
“他——他太欺负殿下了!”
“欺负?”
栾和君一扬眉,阿芷又皱着眉头补充:“他是在报仇呢,报之前殿下处处与他政见不合、进言先帝节制约束他的仇!他可不是个好人。”
栾和君半晌没言语,好一会儿才勉强开了句玩笑:“那你这丫头怎么不早些劝谏我?”
“不是殿下说,除了白敞别人都不顶用嘛,”阿芷委屈道,“再说了,这些日子他也做了不少,救治九殿下,在宫中为殿下解围,重阳宴那次,还有在天清观——”阿芷忽然想起天清观的那个晚上还不明不白,赶紧住口。
栾和君倒没有怪她的心思,主仆两个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白府后门。栾和君犹豫了片刻,没有立刻下车。
可是不等她再改变主意,门已经打开了,安海迎出来:“殿下——”栾和君只好下了马车。
阿芷候在外头,安海引栾和君入内。他一面低眉带路,一面絮絮地向栾和君解释:“厂督大人此前怕殿下心烦,一直不敢叨扰。今夜本要去的,不想殿下先一步来了。”这话听在栾和君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恨不得赏他一巴掌叫他住嘴。
栾和君来过白府两次,一次在花园求白敞,一次在客房接栾珏。这次安海带路,却和上回来的路一样。
“你这是带本宫去?”
“回殿下,厂督大人在自己房里候着殿下。”
“上次.......他把九殿下养在自己房里吗?”
“回殿下,之前九殿下正是在厂督大人身边休养。”
安海有问必答,恭恭敬敬,栾和君却忽然顿住脚步:“等等。”
安海停下,一旁低眉顺目经过的白玉儿也停住,落落大方地向栾和君行了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栾和君和白敞的往来,本就是秘事。她和白敞来往,在他身边从未见过安海以外的人。白敞能放任白玉儿在府中随意行走,又偏偏撞上自己,无论有心无意,这个长着一双酷肖自己眼睛的女子都不是普通侍女。
“免礼。”栾和君微微抬了抬下巴,“白玉儿,本宫记得皇上已经脱去了你的奴籍。”
“是,”白玉儿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奴婢自愿服侍白大人,除了白府,也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你没有父母家人吗?”
“奴婢是被大人收养的孤女。”
“几岁上?”
“十五岁上。”
“那已大了,想必这身好武艺是先前跟着父母——”
栾和君话未说完,只见白敞从白玉儿来的那边过来,走近了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夜里这么冷,在这儿吹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