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在室内溢开,过了会儿,手里被塞进两瓣。安问书包也没摘,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剥开柚子皮。
因为不说话,阿姨也很难跟他展开什么交流,更难以发现他的不对劲。脸上还是有那种浅淡的、若有似无的笑意的,眼睛也还是黑黑亮亮的,要说不对劲,顶多也就是看着累了些,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不开心当然能一眼看穿,但阿姨觉得,高中生的不开心,大概未必欢迎她这样的去关怀试探。
当然是睡觉,否则,这辆车驾驶座上的人为什么将脸半伏在方向盘上,连红灯结束了都不知道。
绿灯通行,铅灰色奔驰左转,电动网约车笔直前行,两辆车在往来的车流中分道扬镳。
安问被这句话提醒,打字撒了个谎:「我跟他说过了,他让我睡他房间里。」
这本来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任延之前逃课时还总来午睡呢,阿姨没有多心,也不求证,索性说:“那我给你换个床单。”
房子小,两居室的,主卧门敞着,传来阿姨换床单时絮絮叨叨的闲聊:“好久没见你和任延一起过来玩了,延延以前白天总逃课过来,也有段时间没见他了。”
很奇怪,她主动提到任延时,任延不在身边的这件事,才更鲜明地出现到了安问此刻的意识中。
之前被刻意地忘掉了。
任延在干吗?
反正不像他一样寄人篱下又无家可归,吵了架后连睡觉的地方都没了,像条小狗。
任延敲响门时,没料想里面能看到小狗般的安问,手里握着瓣红瓤的柚子,一开门,神情恹恹的,像欠了八十万网贷还不上了,正考虑是用绳子自尽好还是跳楼好。
老校区不好停车,他停在了别栋楼下,一口气跑过来的,门开了,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张嘴就是:“许姨——”
见了安问,声蓦然止住。
“下午是我不对,我不该突然逼你。”任延在他耳边自省,呼吸潮热地拢着安问的耳廓,声音还是那么沉:“但你也不应该下车就走,晚上也不该不回家。”
这么哄好像不对,但他捉襟见肘,想不起任何花招。甚至想,要是之前谈过恋爱就好了,这样就会有经验,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哄人,能最快地让安问不再难过。
安问想,那你也没有来找我。如果不是要来卓望道这里留宿,恐怕也碰不上。想到这一层,便发现任延能在这里哄他,也不过是凑巧顺便。
安问转了下脸,是更不想面对任延的姿态,映在墙上的暗淡剪影上,薄唇抿着,侧脸的曲线真是倔强得可爱。
差不多楼下传来人声,脚步在单元门前停住,钥匙插进锁孔,拧了两圈,脚下的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晕如雾漫上,点亮了安问挂在脸颊上的眼泪。
任延的呼吸蓦然停住,安问睫毛濡湿,昏芒下,像缀着摔碎的星星。
安问让开身,没多看他一眼,回到沙发上坐下,神情还是厌世。
吵了架不找他,大晚上跑来见许姨。干什么,想吃她做的饺子?
许姨闻声出来:“谁找我?”
任延瞄了安问一眼,见他全须全尾,除了脸有点臭,别的都还健全。一晚上悬着的心沉了下去,再开口时,已经回复了礼貌沉稳的模样:“是我。”
“嗯?”许姨走到小客厅,发出疑问,手里还抱着旧床单:“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来这里睡?”
安问双手捧着一瓣柚子,闻言半抬起眼,看到任延愣了一下,反应很快地说:“对。”
?第九十章
许姨把脏床单扔进墙边的脏衣篓中,回过头来笑:“怎么突然想到住这儿来了?”
任延随口胡诌:“明天学校里有个活动,一早集合,住这里能多睡十五分钟。”
“什么活动哦?”许姨顺着他的话闲聊,一扭头,发现安问仍是两手捧着柚子瓣的姿势,黑而圆的眼眸一瞬不错地仰视着任延,瞧着冷冷的,带点讥讽。
“……看日出。”任延实在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