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杭脚下走得生风,只想今日好好睡一觉,赴明日的琼林宴,乍一听阮阳平响起的安慰,步伐顿了顿。
他停住脚步,长身玉立在杏花树下,端详了几眼阮阳平,而后才淡淡道:“师兄多虑了。”
他这哪是为情所困,他是为命所困啊!
倘若成亲的对象是位女子,陆知杭为了心上人,还真会琢磨法子怎么把婚事搅黄,尽量杜绝后患,至多就是云郸在位时,他仕途不振。
可当赐婚的人成了云祈,他已经可以开始想以后葬在哪合适了。
不对,能不能留个全尸都是问题,说不准就挫骨扬灰了。
成亲之人是男扮女装的皇子,注定了他们二人只能是形式婚姻,光有个名头,没有夫妻之实,等到了时机,真相大白之日也就算不得数了。
陆知杭怕就怕在,云祈会不会为了以绝后患,干脆直接派人将他暗杀了,好守住男儿身的秘密。
就算他真侥幸成了婚,入住公主府,被云祈发觉自己就是面具人,恐怕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平望山一别,云祈就把话挑明了,下次再见,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都成了人家的驸马了,还不是任人宰割?
“状元郎陆止,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
这一刻的陆知杭,无疑是巍峨宫殿内唯一的主角。
十年寒窗苦读,如今大魁天下,连中三元除了他自身刻苦读书外,还得益于原著中对考官喜好描写,哪怕仅是一笔带过,处心积虑与人交好,这才换得这一刻的无上荣光。
他出身贫寒,纵有远超晏国学子的眼界,也抵不住人脉资源上的匮乏。
若没有闻筝的长淮县时的提拔,没有符元明日夜苦心栽培,敦敦教诲,与门阀权贵中流通的书册典籍,与科举中的门道经验,又哪里能走到这一步。
连中三元确实不易,就连陆知杭自己都未曾预想过,在听清楚他就是庚辰科状元时,恍如梦中。
那些嫉恨得几欲将他洞穿的目光,亦或者是羡煞佩服的注视,都没能引起陆知杭心中半点波澜,他神色凝重地叩拜谢恩后,从容淡定。
云郸见他如今三元及第,十九岁的年纪就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耀加身,竟还能在武阳殿内,气定神闲、不骄不躁,便更满意了。
除了他这位当朝皇帝外,张景焕又何尝不是这等想法,只等着状元游行过后,就即刻与陆家定亲,了却他那嫡女的心愿,省得成日在他耳边嘀咕。
再者,选了这夫婿,张景焕自己也是替张雨筠满意的,更没有阻拦的道理。
能立于朝堂上的皆是能察言观色之辈,左相一派见张景焕不着痕迹点过头后,面色若有所思,看着陆知杭的目光的都不同了起来。
“陆止,你年纪轻轻却连中三元,可莫要骄傲自满,脚踏实地才是。”云郸唱完这状元之位,却没有第一时间让他退下,反倒意味深长道。
能让皇帝亲自临轩唱榜,已是天大的殊荣,现在圣上还亲切叮嘱,更是羡煞一众新科进士,面上表情五味杂陈,恨不能替他回话。
不止是同榜进士,就连那些经验老道的官员都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转而审视起了这位相貌出众的新科状元来。
“臣定为晏国赴汤蹈火,鞠躬尽瘁。”陆知杭低头温声回道,也不管那些探究的视线。
唯一让他不明所以的,也就左丞相张景焕不时对他点头微笑了。
云郸注视着他如画的眉眼,只觉得端方君子,温良谦让这词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布满褶皱的脸笑呵呵道:“不知陆卿可有婚配?”
有无婚配,云郸还能不清楚,不过是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罢了。
皇帝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逃不过朝中,他们纷纷打量起了这位俊逸的状元郎,心思。
闻筝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反倒是张景焕脸色阴沉了几分,只是这老谋深算之人的情绪,并不轻易让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