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姒总觉得他现在说这话的姿态散漫,好似并不真诚的模样,她小声接着道:“不论如何,你现在至少是醒了。”
谢容珏嗯了一声。
“因为,他是庸医。”谢容珏的手指在手中茶杯上轻轻蹭了一下,“但殿下不是。”
沈初姒听出他言外之意,坐在小榻上抓了一下在旁边的被褥。
谢容珏仰头又喝了一杯凉茶,那壶茶是之前沈初姒烧开的,他接连喝了好几杯,转眼就见空。
他垂着眼睛问道:“殿下洗漱过了吗?”
之前从典当行回来的时候沈初姒就已经洗漱过了,也换下了之前带在身上的帷帽,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谢容珏的声音还是带着一点儿哑意,“那我去一趟净室。”
他身上的伤口才刚刚上完药,被她包扎好,沈初姒担心他一个人并不方便,“我与你一起吧。”
隔壁的缠绵声还在此起彼伏,面前的沈初姒除了羞赧,倒是还好,但是他刚刚经过那一趟,再加上时刻不停的声响……
他现在去净室,并不是全然为了洗漱。
谢容珏沉默许久,“不必,我自己就好。”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不能沾水,沾了水可能会发炎,”沈初姒担心,“我之前已经帮你上过药,现在不过是洗漱,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乱动什么的。”
“殿下。”
谢容珏将瓷器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唤了她一声。
“若是殿下随着我一起进去,”他轻声,“该担心的人不是我,而是殿下你。”
他并不会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虽然他此刻欲念深沉,情动时昏聩至极,理智崩塌殆尽——
但他怕吓到她。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这样陌生的境地之中,又是人来人往的客栈,这样的境况,他只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他人窥探分毫。
即便她当真愿意,他也并不希望,是在这样的地方。
更何况,谢容珏想等她想明白,不想她此时只是因为感激,又或者是与他孤身在此而起的依赖。
他的尾音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沈初姒却在此时突然懂了他意思。
她想到了从前宋怀慕塞给她的那本册子,她那时在宋怀慕的指导下随意翻看了几页,其实也谈不上是有什么兴趣。
她对于这种事情与其说是无知,不如说是懵懂更为合适一点。
但现在却只觉得那点儿迫人的热意陌生又来势汹汹,犹如盛夏时节晚间骤亮的天空,被划开一隅。
谢容珏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拿着巾帕,抬步走向净室。
净室传来水声,淅淅沥沥。
沈初姒在床榻边坐了许久,越想越觉得思绪繁杂。
她起身将窗户打开,此时窗外是晚间的风,她看到远处灯火绵延,山脉在昏暗的夜幕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线。
带着寒气的风吹散了她身上刚刚涌现的热意。
她一直都畏寒,若是在这样的风下,蒲双和梨釉必然是要给她披上一件外衫的,但是她此时却又没觉得此时吹来的风寒气逼人,只觉得好像恍然之间她更为清楚了一些。
沈初姒向来坦荡。
她扪心自问,倘若刚刚躺在那里的人,是别的人,她到底还会不会生出所谓的其心昭昭。
枝头有两只雀鸟缩在一起,风卷动得枝桠起伏。
她对于感情一直都分得很清,就像当初林霁站在她面前和她说着好好考虑的时候,她其实知晓,若是权衡利弊的话,林霁这样的人,必然会是第一顺位。
可是她心中也知晓,她对于林霁,从来都只是兄妹之情,从未起过其他的心思。
沈初姒此时撑着身子看着窗外的光景,或许是有人家中有喜事,此时不远处就是升腾起来的烟火,烟火骤然升空,照亮了远处的山脉。
黎城灯火极盛,现在已是夜间,在夜幕之中,这繁多的灯火似是无数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