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风的确已经有一点凉,但这样挨在一起坐,就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还有种奇特的暖意。
这种暖意像是从两个人贴在一块儿的肩膀透过来,又像是从胸口自己缓慢生长蔓延,和远处橙红色的落日、被落日染成半粉半金色的晚霞一起,让整个世界都像是忽然安静和慢了下来。
明危亭抬起手,摸了摸火苗的头发:“这么厉害。”
他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骆炽有点惊讶,眨了下眼睛:“因为会洗衣服?”
“不只是。”明危亭说,“因为不论什么事,你都总有办法。”
骆炽还没想过这个也能被夸,没有半点预料跟防备,耳朵突然红了下。
“都是小事情。”骆炽热乎乎地小声说,“你对岸上的很多事不熟,等熟了就好了。”
明危亭侧过头低声问:“不熟之前怎么办?”
火苗超级大方:“找我,我罩着你。”
明危亭认真看着他,忽然笑了下,抬手按在火苗的头顶。
骆炽正好觉得腰有些累,被摸着头发揉了两下,就舒服地闭了下眼睛,放松了靠到明危亭肩上。
“我们要想想办法。”骆炽和他商量,“姨姨应该还是很喜欢叔叔。”
明危亭低下头:“为什么?”
他昨晚和妈妈聊到很晚,的确说了很多有关父亲的事,但其实依然不清楚妈妈的态度。
明危亭尝试过代入考虑,如果是他被父亲扔在码头,发现船已经离港、以后也再没有人来接自己,他大概是会在以后用狼烟和父亲联系的。
骆炽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本能的直觉:“姨姨和叔叔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片草原上,是不是?”
明危亭点了下头。
父亲和母亲曾经来过这里。
今天遇到的牧民还曾经说起过,很多年前也有个连这种大型犬都没怎么见过、也不会骑马,但还是蛮帅个子蛮高的先生,跟那时候还是小姑娘的母亲一起来过。
因为这里的牧场和果园一直都和母亲有联系,又很少见到母亲身边有其他人,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印象也相当清楚。
牧民说起这些的时候,母亲就靠在不远处,摩挲着披肩上的流苏,看着他出神。
明危亭想,母亲或许不只是在看他。
“我想,这可能就是姨姨这么多年一直都住在这,把这个小院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原因。”
骆炽想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的。”
如果他被迫和最重要的人分开,很有可能再也没办法见面,他就会一直留在记忆最深刻的那个地方。
不是不想离开,是没办法离开。
那是种很难描述得清的感觉,就像是全部感知都和那个地方的所有细节相连,即使想要离开,也会被不知名的力道拦住。
“即使是这样,父亲当初也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明危亭沉默了一阵,还是开口:“必须要道歉。”
骆炽也同意这个,认真点头。
这两件事之间其实是完全不相干的。骆炽在来之前,就和妈妈讨论过这件事。
明危亭的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死结,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打开,旁人不能插手也不该插手。
妈妈对他说,她会绝对支持燕姨的一切选择,这是对好朋友的尊重。
只不过,他和明危亭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姨姨好像并没有带着他们到处玩的时候表现得那样开心。
骆炽把明危亭拉到阳台的一角,悄悄向下指了指。
明危亭低下头,朝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茂盛的葡萄藤,母亲坐在葡萄架底下,正一个人喝酿好的葡萄酒,对着那片蓝紫色的花海出神。
那张矮桌不论怎么看都该是坐着两个人的,但杯子只有一个。风吹得叶子沙沙地响,天色暗下来,影子被夕阳拉得格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