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意似乎终于明白了:“你筑基了?……刚刚引发天象异动的便是你?”
淡芜烟已经疼得说不了话。
太疼了,他似乎逐渐失去了意识,五感都变得不清晰。
水天意模糊的声音传来:“你是为了师尊才强行这样的么?……为了让师尊看得起你?……”
小剑侍强忍痛苦,没说出话来。
便像是默认了。
他只是死死地扯住大师兄的衣袖。
剧痛让他五根手指都变得扭曲,他浑身颤抖着,面色苍白虚弱:“大师兄,怎么办,我是不是又闯祸了……求您,不要告诉剑君,我这样,这样……”
水天意:“……”
自从知道这小剑侍与自己师尊的关系后,水天意便开始无法自控地留意这个人的动向。
他知道小剑侍今日被师尊罚了跪,他也知道师尊认为小剑侍是故意,但小剑侍就是死咬着没肯认错。
他知道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遭受了无尽的冷眼和奚落。
他更加知道小剑侍不会故意碰掉送给师祖的礼物。
小剑侍没那个心思,没那个胆子,那么做更没有意义。
可师尊却……
水天意的眼眸骤然变得暴戾阴沉:“突然筑基又不是你的错,这本是好事,说明你虽然灵根不显,却于修仙之途上有慧缘,你在山上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毫无预兆忽然破镜的么?你怕什么?”
“就这么怕师尊误解你么?”
“你这样又是何苦……”
然而怀里的小剑侍已经痛到昏厥过去,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水天意这才终于堂堂正正打量起了淡芜烟。
欺霜赛雪的面庞,乌黑细长的眼睫,姣好的五官。以及……挂在他唇边的一抹鲜血。
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但唇边挂血的模样为什么又那么像?
水天意忽然想起十九年前天下妖兽纵横之时,应奚横剑挡在众生之前,一剑荡平天地。
身为缥缈峰大弟子,水天意当时的站位极为靠前,自然便看见尸山血海前,他的师祖在那一剑后捂胸咳血的模样……
昔日的火光再度于头脑中映现,待回过神来,小剑侍依旧服帖地倒在他的怀里,五指分明的手还因为疼痛紧紧地扯着他衣袖。
柔弱又坚强。
……
竟真的很像。
水天意在原地愣了一会,最终还是一把拦腰抱起小剑侍,向自己的茅屋中走去。
.
林寂今日是出门与一位老友喝酒。
他入夜方回来,作为整片大陆少数迈入合体期的修者,林寂只需踏出一步,便可以扶摇直上,直接由平地跃入高耸入云的缥缈峰。
但今日,腰挂佩剑的剑君却在山脚下临时收住脚步。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小剑侍。
想到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
……不知道那个蠢货是不是还在跪着。
应该已经起来了吧。
自己临走时已经对他说过,想清楚了便起来。
但此刻,林寂的脑中又忽然映出少年抵死不认错时,倔强梗着的颀长、细白的脖颈。
便又觉得那笨蛋或许还在跪着。
一阵山风吹来,引得无数树梢晃动,也让林寂瞬间回神。
因修杀戮道而让人避之不及的剑君脸上,变得比以往还要严肃和冷厉。
一个剑侍罢了,究竟是跪着还是起来,哪里有那么重要。
林寂英俊的脸上露出一阵嘲讽的笑,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再现身便已经是缥缈峰上。
雪白的衣袍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肃杀又清寒,所有路过他的人都躬身向他行礼,口中喊着“见过剑君”。
林寂凛然从他们身边走过。
直到步入自己寝殿的门前,见地上除了一地的月光外便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