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伍把宋翎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端详了这密诏半响后,将它递给了在一旁立着神色莫辩的侄子。
“珣儿,你看看呢?”
裴珣接过手敕,没急着看里头的内容,只是瞧了一眼宋翎,刚刚见她涕泪涟涟的时候,他就猜到这事儿不寻常,眼下见她正刻意地挺直腰背,便更觉得是陷阱。再低头瞧了瞧密诏里头的内容,思忖片刻后对裴伍道:
“侄儿觉得陛下的话可信。”
宋翎松了一口气。
他后头却还有话:“既然陛下邀叔父您前去上京谈心,那必定也很想见宋翎这个信使了,过几日侄儿和宋翎陪同您一起前去。”
裴伍默了片刻,觉得可行,倒也再无其他话。
假传圣旨,制造矫诏,宋翎顶着杀头的死罪这样做,无非也就是为了给高期和裴伍制造一次夜谈的机会。九五之尊拉不下脸面的事她愿意去做,高期不愿意求的人她也愿意替他求。
她与高期风风雨雨数十年,为他死,她也是甘愿的。
所以,当裴伍应下这密诏时,照理来说,她的心情应当是喜悦的,但是,事实上并没有。
她左右踱步,思考自己烦闷的原因,最终把源头定格在了裴珣的身上。也不顾自己还有伤,见裴珣拿着一碗汤药进来,抬脚便欲踹他。
裴珣早已经在她身上吃够了教训,自然没能让她踹中。
“喝了。”
他递过药碗后漫不经心坐下来,随手从腰间抽出一块帕子轻轻地将刚刚溅到手背上的药汁擦去。
“不喝。你刚刚不是还说要把我当夫人么,怎么你叔父一来,你就觉得我要害他呢,让我同你们一起去上京,左右也是想拿我当人质,担心陛下万一是跟衮王一伙的,会对裴将军痛下杀手,对不对?”
手敕虽是假的,但只要裴伍前去上京就会发现陛下是确实有一堆话想要同他讲的,国家大业也确实需要他匡扶。
她从未真的想过要害裴家。
“我既然说了要把你当夫人待,就不会骗你。”
“但感情归感情,政事归政事,我不能拿裴家满门的性命去赌。所以宋翎,我会跟着你去上京的。如若陛下真是想跟叔父联手,那皆大欢喜。如若不是,有你在,皇帝不会动我叔父。而有我在,我叔父被骗后恼羞成怒之下也不至于杀了你祭旗。”
裴珣嗓音淡淡,但望着宋翎的眼神却很是坦荡。
他明明可以骗她的,骗她说带她回上京是为了让陇西郡县里衮王的人不对她有杀心。
但他没有。
一如他是个直臣一样,他很难说出虚伪的话。
宋翎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说这个木头什么好。她只能呵呵一笑,试探性地问他:“那如果后来陛下后悔了,不愿意跟你叔父联手,你叔父非要拿我祭旗呢?”
“与你同祭。”
似是觉得这话有些肉麻,裴珣说完后轻咳了一声不自在地将脸扭了过去。并不是他想这么说,只是他心头的那个声音是这么告诉他的。
宋翎听了心里一暖,自打他失忆以后倒是难得这么像个人。
“你今天还会做噩梦么?”
“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天天做噩梦罢了。”宋翎百无聊赖地摆摆手,撑着下巴说得很是认真。
“变态。”裴珣不满地瞪她一眼。
“其实我也想回上京,回上京挺好的,但,柳梦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么?”不知为何,想到柳梦,宋翎就觉得眼皮直跳。
“柳明德是沧州刺史,这么多年来对于叔父是一个军师一眼的角色,叔父去上京,他定然也会跟着的,他既然跟着,那柳梦……”裴珣顿了顿后又继续:“自然也会跟着。”
“哦。”
宋翎托着下巴垂了垂眼。
“抱歉。”裴珣突然开口。
“抱歉什么?”
“昨日之前,我从未相信过自己喜欢你。”裴珣捏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