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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来消磨宁常雁成日不得安宁的疑心,也不算徒劳无功。

几度权衡后,宁扶疏表现得对处置赵参堂无甚兴趣,恹恹然:“人是陛下的臣子,怎么处置由陛……”她蓦地顿了顿,无声叹气改口:“由阿雁决定便是。”

依然蕴含着淡淡怨气和抑不住的失望,但落在小皇帝耳中总算是勉强肯唤他乳名了。

“好……”宁常雁现在什么都顺她心意,又明白自家阿姊的性子倔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气的,“阿姊继续午憩吧,朕就先不打扰你了。”

他轻轻将珠帘放下,转过身的瞬间眉眼阴翳密布。

走出寝殿,赵参堂在外侯着,面色悠然。

宁常雁憋了满肚子的火霎时找到宣泄口,是赵参堂,是他的好舅父,是站在阶下这个眼角挂着嘲弄笑意的人,一遍遍告诉他阿姊如何欺君,如何谋私,才闹出那般乌龙,让阿姊气他怨他,与他生了隔阂。

偏偏赵参堂还不知好歹地凑上来,往烈火上浇油:“陛下,是否果真如臣所说,长公主包藏祸心。您好不容易把顾钦辞困在金陵,牵制顾家兵权,她倒好,又将人放回了狼堆。这摆明是盯上了边关三十万大军,在拉拢顾……”

“闭嘴!”宁常雁面色阴沉,看向赵参堂的一双龙目狠戾,“依朕看,包藏祸心的人是舅父吧?”

“皇姐不过是举荐了一位清州统帅,你就眼红成这样?赵卿,你太让朕失望了!”

赵参堂骤然挨了一顿雷霆训斥,心底甚是莫名其妙。他不清楚殿内发生了什么,却知晓这么些年以来,小皇帝虽更依赖皇长姐,但对他这个表舅也是拿出了待股肱之臣的尊重。

坦言失望和不满,这是头一遭。

赵参堂匆匆望向小皇帝:“陛下……”

宁常雁见到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愈发火大,神经突突直跳,气息都喘不匀:“给朕跪下!”

赵参堂愣怔,一张老脸涨得发红。

臣跪君天经地义,可四下立满太监宫女。要他众目睽睽地屈膝罚跪,往后堂堂正一品太尉的威严何在,天子近臣宠臣的声名何在。

委实丢尽颜面。

赵参堂眉头皱得能拧死好几只蚂蚁苍蝇,但见小皇帝鲜有地怒目圆睁,脸上全是烦躁与不耐,到底掀起袍子,缓缓跪了下去。

膝盖着地的人头顶冠帽才到宁常雁脚边位置,他压在胸口的心气总算顺了点,抬脚往赵参堂肩头踹去。

太尉属武职,赵参堂年轻时毕竟是杀戮战场的大将军,虽已十多年不曾提枪上阵,但一身健硕肌肉不减,老当益壮。相反小皇帝疏于习武,一脚踢在赵参堂肩膀,跪着的人像块磐石纹丝不动,晃都没晃一下。

……这便很尴尬了。

风吹黄叶萧萧下,窸窣声响仿佛在讥诮他,既伤了阿姊的心,又无能惩处不了赵参堂发出的笑声。

“来人!”宁常雁怒甩衣袖。

周围侍奉的太监立马眼观鼻鼻观心,躬身等候圣命吩咐。

“传朕旨意,太尉妖言惑众,诽谤长公主,又意图离间朕与皇姐,其心可诛。”

“然朕念其翊戴之功,从轻发落,自今日起,禁足府内反省思过,无诏不得踏出半步。另罚俸一年,至于辖归太尉掌管的军政事务……”宁常雁微顿,“全权交由长公主裁决。”

语罢,摆驾回宫。

赵参堂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衍变这样。

禁足反省和罚取俸禄于他而言都无伤大雅,但执掌天下的军政大权,是他这么些年耗尽心血一点点攥紧,捏在自己手里的命根子,无论如何不能放给宁扶疏。当即跟上帝驾,想为自己解释辩驳。

“朕允你起来了吗?”宁常雁冷冷瞥去一眼,“看来是朕平日里对赵卿太过和颜悦色,叫赵卿忘了规矩。”

“长公主府门外宽敞,去那儿跪着,别碍了皇姐的眼。”

院外凉风催木枯,殿内暖烟熏人笑。宫女太监的脚步声如潮水退去,风风火火来的仪驾,乌乌泱泱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