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并未睡得很沉。眼皮子一合一合的, 望着帐顶上, 将将才息落了些许的人声,忽的又抬了几声。倒也不怕将人惊醒了。
那声音里有些哭腔,男子的, 阴柔而哀怨。是以听起来便觉着有些奇怪。随之而来的碎碎念叨。
“好多人。好多马。好多火啊。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疼了,不疼了。去哪里,要去哪里?”
像是个将将从深渊里打捞上来的人,重新遇见了新奇的世界。
玉昀觉着有些奇怪了, 睁圆了眼在听。又听那人喊了两声,“皇祖母,皇祖母, 救救我。”她方一个挺身从被褥里撑坐了起来。
那声音不是别人的, 是她那位二皇兄。
玉昀急着穿鞋袜, 随手拎了件披风, 便要出门。
“主儿去哪儿呢?”阿翡惊醒了,揉着眼睛问她。
轻音也跟着撑起来身子,见她这一身打扮,忙要起来了,“这么晚了,外头凉的。”
玉昀着实头发也未梳,披风下头只是一身单薄的中衣。脚下是轻绣花的白鞋。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得出去看看。你们先睡吧。”
阿翡和轻音哪里还睡得着,麻溜爬起来换好衣衫,便跟着玉昀身后出来了。一人拿着厚披风,一人挑着灯笼。
玉昀走得很快。她是寻着二皇兄的声音去的。那声音越来越远了,却愈发地有些歇斯底里。
“要做什么?我不去。我不去。我是该当皇帝的。我才是该当皇帝的。凌成显那小儿算什么?”
外头有些疾风,那声音在风里,一晃儿尖锐,一晃儿又很是模糊。几个兵士在营地里巡逻,举着火把见着这边的人,方来劝了劝。
“殿下,外头已经宵禁了。您还是在帐子里呆着的好。”
玉昀初来,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可此下也不是计较规矩的时候。她没理会那为首的兵士的话,却问起,“那边是什么人?要被带去什么地方了?”
为首的兵士看了看身后的人,却守口如瓶。“这个,我等不能说。”
“嗯。”玉昀不叫人难办,“那,你们退下吧。我还有些事情办,若上头纠办起来,你们便说是我不听劝。”
为首的兵士一时也不敢再劝谏什么,只好低头往后退了退,叫玉昀走开了。
绕过几顶帐篷,便见远处的大军帐。这边尚是贵宾营地,帐子小且精,不必远处的一顶大帐,里头可能住下三十人。白色的帐篷顶,沿着一条小溪水排布有秩。几颗火把排成一线,正穿插在帐篷之间,往最深处的山窝里去。
玉昀跟了过去。沿途几个兵士,多知道是那边的贵宾,问了几声,却也没敢多作阻拦。玉昀顺利跟来那行人之后,方见这里,是军营的大牢。
凌霆川入主皇城的时候,二皇兄便与皇祖母一并被押走了。今日,还是玉昀头回知道二皇兄的下落。而这会儿将人押来军营大牢,那位又是想要做什么?
只是在门外踌躇了小会儿的功夫,便又听得里头一声惨叫,还是二皇兄的。随之,更是求饶之声。门外还有人把手,玉昀行到跟前,便被拦下来了。
“军营重地,不得擅闯。”长脸的小兵面不改色,也不管来的是谁,只说官话。
玉昀与人道,“可否劳烦您通报一声摄政王。就说长公主求见。”
那长脸小兵这才看了看旁边的人,“你看好了,我进去传话。”
虽是军营大牢,声响却还能从里头传出来。
玉昀听见几声二皇兄的哀嚎,“凌霆川你这小儿,你害我皇祖母。你不得好死。”
“托她的福,这点毋庸置疑。”凌霆川声音缓缓传来。
玉昀只寻着方才长脸小兵进去的缝隙看去,便见凌霆川斜靠在一张冰凉的铁椅上,手里端着碗血水,正往二皇兄面前送。“尝尝,是什么味道?”
凌成昱是不肯的,本能的将头撇去一旁。“你、你休想得逞。”
江随在一旁候着,见状,只将凌霆川手里的血水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