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在梦境最后亲手杀死李玉的戏，是她释放积压千年怨气的时刻，也是她情绪起伏最厉害的一场。

这一场戏的情绪包括恨、怨、愤怒、失望、残忍等等，是最考验一个演员能力的。程清言照例是一早就到片场酝酿情绪，等到开拍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夏末的世界。

当李玉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时候，那一瞬间露出的真实的畏惧，夏末突然替自己感到悲哀。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得知自己死了后，他最本能的情绪是对鬼怪的惧怕，进而担心他自己的性命，而对她这个人，甚至连一丝怜悯都没有顾得上表现。

夏末深深看着眼前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不停磕头求饶的男人，她的眼神复杂极了。她看着他，像是看尽了从小到大一路的情意，那些画面从眼前一幕幕转过，拼凑出她如今看来格外廉价的十七年。

“呵……哈哈哈哈哈……”

面色苍白如纸的女鬼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在李玉惊恐的目光下笑得前仰后合。她的笑声带着划破苍穹的凄凉绝望，让人只听一耳朵都感觉到窒息。

程清言演得太过真实，片场离得近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陷入沉默，静静注视着场上那抹白衣。江语桐和易寒并肩坐在摄像机后，通过屏幕看着程清言的演绎。

身为原著，易寒微微握了下拳头，这一刻程清言的笑声太具有感染力了，仿佛真的是她笔下那只可怜的女鬼从书里走了出来，在向世人泣血控诉。

江语桐激动地盯着屏幕，太棒了，程清言真的太棒了！她只用了一次就演出了自己预想的效果，连重来一遍的必要都没有！

程清言的笑声转变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声泣血。

时喻是在她今天最后一个镜头之前到的，安静和陶小桃站在一起，看着她燃烧自己代入这场戏中。

身为恋人，时喻最熟悉程清言，而她也最清楚程清言演得有多好。她见过程清言哭，她哭起来和夏末有很大的区别，她是安静的，像是连哭都不想吵到别人。而如今这样痛彻心扉、像是要把残留的全部感情都燃烧出来，这是属于夏末的情感。

一场哭戏拍得很疲惫，虽然走位都不多，但这样燃烧感情的戏带来的疲惫感比多走一公里路还要累。

等到江语桐喊“咔”，时喻拿过陶小桃准备好的毛巾一阵风似的刮到程清言身边。

程清言哭得脱力，听见导演喊“咔”终于松懈下来，正蹲在场上缓解情绪。饰演李玉的男配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关切地问：“程老师没事吧？”

程清言还没从极致的伤心中缓解出来，带着哭腔说不出话，只是礼貌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男配见时喻和陶小桃跑了过来，便起身离开，把片场留给她们。

时喻手里攥着湿毛巾，伸手抚上她的手臂。

熟悉的感觉和气味靠近，程清言没能立刻从戏里抽离的悲伤情绪出现一丝裂缝，她浑身一僵，稍稍抬起头。

陶小桃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程姐。”

程清言接过纸巾，低头胡乱擦了擦脸，让自己不那么狼狈才抬起头，时喻拿着湿毛巾轻轻按在她的眼睛周围。

程清言哭得一抽一抽的，一双桃花眼红得不行，连鼻尖都是红的，时喻瞧一眼就心疼得不行。

“不哭了，拍完了已经。”

程清言吸了吸鼻子，嗯声道：“别担心，没事，就是一下子情绪没收回来。”

“嗯，我知道。”时喻冲她笑了下，虽然眼底满是担忧，但她自己当过演员，很理解这种感觉。

回到摄影棚，江语桐抬头看她一眼，道：“可以了回去休息吧，刚才的镜头都过了！”

时喻先松了口气，距离杀青只剩两天，明天一天程清言没有戏，可以在酒店休息。

杀青当天，程清言只剩脱离梦境回到现世之后的戏份，她要杀了李玉的转世，并且摧毁他的三魂七魄，让他不能再入轮回。

她自己当然清楚自己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