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寒月明(六)(2 / 2)

山亭侯 文檀 6421 字 2个月前

此蒙受冤屈,我当为她跪,使她不受责难。”

士族与民有极大的地位差距,上到政治,下至土地,皆以士族为重。

从未有人因民而跪。

牧衡贵为诸侯,乃百官之首,这一跪,虽为沈婉安危,却等同于承认民权,打破了自前朝士族为尊的言论。

他望向宦官道:“你替我传话,就说牧家求一诏令。牧家土地,今后将由人口划分,其余土地皆归朝廷,日后划分给百姓,泽山封地也如此,我在平玄多出五亩薄田,还请王上赐予殿中女郎。”

宦官怔愣良久,颤抖道:“奴,这就去。”

牧衡所言,百官闻之宛如惊雷。

土地归为国有,直接分化了士族权力。牧家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士族,百官瘫坐在地,良久不敢再言。

长阶下,有一老者拄杖前来。

老者着人为牧衡撑伞,站在他身侧道:“你要当心身子。”

牧衡闻声就知谁来,笑问:“阿父不怪我吗?从未商议,将牧家土地尽数让出。”

牧仲微叹,与他同跪。

“自将家业交你手中,便算到今日。土地本该归国,由百姓耕种,才能发展社稷。在我等手中,不过是敛财之物,将贪欲淋漓而现。”

“吾儿做得很好,懂得民为贵,方能得天下安稳。”

“全仗阿父教诲。”倒是牧衡忘了,他的事情怎能瞒过阿父。

急雪纷纷,牧仲慨叹万千,目光扫至他身。

“你虽为民生所需,今日一跪,心中可因女郎存有私情?”

牧衡没有作答,本有千百种话语解释,却无从开口。

没有沈婉,他不会懂得民为贵真正含义,也不会全然了解民生。

阿父曾教诲他,不得将私情与国事混为一谈,他一度恪守成规。

唯有今日,他不觉得有错。

牧衡望着太极殿,想到那日她的回答。

大义私情,各有各的缘由,都让她难以抛下不做。

那时他未将私情看得太重,不懂她所言,如今心中寒月却守得云开。

“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让她蒙受流言之苦,甘心而跪。”

牧仲一怔,问:“事关风月?”

“从未,我敬她一身风骨,不想她受辱。”

见他坦荡,牧仲没有再问。

大雪渐停,太极殿解下防备,女郎踏出殿门,目光所致,皆白覆玄色。

沈婉走至牧衡身前,望他笑意,眼眶骤红,默然跪在他身后。

众人不知君民所言,皆以为她因传言受责,闻宦官之言,让她在大殿中颤抖不止。

原来有人为她而跪。

直至宦官宣读诏令,众人才陆续得以起身。

沈婉手捧良田诏书,未等张口,就听他言。

“怕吗?”

“不怕。王上仁德,不曾为难我。”沈婉话音稍顿,问道:“亭侯何故为我这般……”

女郎眼中氤氲欲落,含有千言万语,牧衡却抚上六星,没有再看她。

“回吧。”

行至止车门,牧仲却倏地停步,望向女郎。

沈婉不知何故,行礼等言。

牧仲观她良久,才道:“他敬你一身风骨,不想你受辱。”

沈婉一怔,望向七香车,风中传来他轻咳声声。

她几欲哽咽,俯身而跪,叩谢他恩。

他为民谋,她心中明白,却知他贵为诸侯,其实不用跪,也有万千方法达成目的。

唯独不曾想,是此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