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处传来纪封的声音,他已经打完电话了,眼下他正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闭着眼,几乎已经是有那么点了无生趣的样子。他叫着薛睿,吩咐道:“打电话叫我的家庭医生立刻过来给我注射葡萄糖。”
“哎呀小许啊,你怎么回事啊?上次在这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周末你去我家里陪我聊聊天,顺便给我按一按,结果我把姐妹的牌局都推掉了,白等了你一天,也不见你来。你说你有事不能来吧,你倒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说一声呀,结果你又不提前说。好吧,那我给你打电话,结果呢,你还关机!你说说你,怎么这样办事呢?”
纪封不由站起来,端着茶盏向着露台边走了走。倚着栏杆向下面的泳池看去,他看到了熟悉声音果然发自于许蜜语。
烹制的东西有点多,她一直搞到了大半夜才算把所有东西都弄完。
她找到人时,胡图太太正穿着比基尼靠在躺椅上用吸管喝着鸡尾酒。
许蜜语听完他的诉苦,笑起来,把手里食盒向上一提,说道:“我来解救你了!”
但今天许蜜语上楼送文件的时候,提着食盒进了套房。
许蜜语看着胡图太太坐在那里翻着做了长指甲的兰花指,不停地比来比去,不断地说来说去。现在是工作时间,职责所在,她只好耐住性子微笑着保持良好仪态地听下去。
“不好意思胡太太,我还有工作,我要去忙了,再见。”说完她姿态优雅地告辞。然后转身,把腰板挺得直直地走回酒店前厅去。
看到许蜜语,她立刻直起身来,脸上先蔓开的居然不是打招呼的笑容,而且毫不掩饰的不快。
现在她却扬起了脸,敢和人面对面地表达拒绝。
终于胡图太太的指责告一段落。
她很喜欢有了这种变化的自己。而她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改变,是托纪封的福。不管他性格多难琢磨,总归是他敲醒了自己。不管他起初升她的职是好心还是别有用意,总归是他给了她成长的机会。
“他今天很暴躁,别过去,容易被误伤!”薛睿对许蜜语压低声音提醒道,“来蜜语姐,把文件给我就行了,你快点逃跑吧。”
许蜜语不想再做一个处处给人留余地然后自己就没了立足之地的包子。
走回卡座上,他把空茶盏放到桌上,用手指敲敲桌面。
边倒茶他边说:“真奇怪,我刚才好像听见蜜语姐的声音了。我刚刚是不是睡着做梦了?”
反正做吃的对她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是个举手之劳而已。
本来他有没有饭吃,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然后么,他半睡半醒间觉得好像有人直接起身跑前面去听了呢。
许蜜语去餐饮部沟通旅行团接待和就餐工作的时候,意外听到餐饮部新来的徐大厨把手臂烫伤、得要休息两天的消息。
以前这些文件都是薛睿下来领的,看许蜜语被调入前厅,薛睿就央求着以后让她来替他做这项工作。许蜜语看薛睿求自己时,表情像一只纯良无辜的大狗似的,心一软就答应了下来。纪封在一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于是许蜜语就替薛睿领文件、送文件起来。
他捏着茶盏几乎有一点恍惚起来。这个女人几个月前说话时,还一副怯懦窝囊的样子,腰板就没挺直过,总是低着头缩着肩,嘴里也不敢反驳任何人。
可之前她刚从直面胡图夫人的那场谈话中,感受到自己的蜕变。
只是大多时候她并不进屋,站在房间外面把薛睿叫出去,把文件交给他。
纪封听到薛睿“哦”了一声,但等了一下发现他并没有打电话联系家庭医生。
他忽然想,她的变化,多少是受了他调教的结果吧?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在胡图太太眼里,她是不是被出轨了,是不是被前夫和小三儿做套儿欺骗,这一点也不重要。在胡图太太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骗局被拆穿了,她以后要吃不到卤味了,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