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已经后退,长枪兵将长枪末稍的铁钉刺入冰面,四米长枪斜斜指向呼啸而来的战马,密如芦苇。卢象升应该庆幸,他手头上的部队虽然是大杂烩,但是东江军、昌平军的老兵着实不在少数,有着丰富的以步拒骑经验,这几年也在努力学习河洛新军的战术,长枪阵摆得是像模像样。清军第一排骑兵人和马身上都挂着箭枝猛撞过来,利刃撕裂肉体之声大作,骇浪撞上堤坝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多少匹战马被长达半米的枪刃刺入身体,甚至连马背上的骑士一并穿成一串!按说木质枪杆是无法承受如此猛烈的冲撞,势必要折断的,然而这些长枪兵所用的长枪都是用钢筋作里脊,外面用篾条胶合,缠以葛麻,弹性极佳,几支同时刺入一匹战马身上,虽然被压得弯成弓形,但愣是撑住了,没断,只是长枪兵被震得东歪西倒而已。
那也比被战马压死、踩死强!
长枪兵不顾虎口开裂,松开已经不成样子的长枪,拔出狗腿刀,照着被受到致命重创的战马从背上甩下来的骑兵胸口或脸部猛刺!
发狂的清军骑兵潮水般涌来,一排排的撞死在枪尖上,同样的,这些勇敢的长枪兵也被他们一排排的踏翻,双方的战术变得极为简单粗暴,就是对拼人命,比拼承受伤亡的能力,谁先受不了就先崩溃!
明军弩兵在后方换上连箭杆都是钢制的重型弩箭,绵绵抛射,沉重的弩箭下雨似的落入清军骑兵中间,连人带马一并射翻。悍勇的清军骑兵一路冲撞,砍翻了五排长枪兵,已经深深的锲入了明军方阵中央,按理说,打到这个地步明军该崩溃了。然而王若宾已经组织起了三百名山东大汉兵,给他们披上重铠,一声大吼:“跟我上!”带着他们冲上去,抡起大斧照着清军骑兵猛砍。这些并不是正规的重装步兵,但人的潜力是无限的,绝境之下,这些原本很普通的士兵爆发出令人胆颤的强大战斗力,怒吼着上劈甲将,下砍马腿,而清军骑兵打穿长枪兵方阵的时候动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有点跑不动了,面对这些刀枪不入的怪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傻眼,窝囊得让一群临时客串的业余重装步兵砍得人仰马翻。他们的灾难还没有结束,天鹅哨骤然响起,熟悉这种死亡之音的清军骑兵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遁声望去,只见雪尘翻滚如墙,蹄声震天动地,红色小旗迎风飘舞,早早后退蓄势的两百天雄军枪骑兵排成两排,如同两道飞驰的铁墙朝着他们猛撞过来!
又是该死的骑墙冲锋!
大概是因为兵力有限,所以这次天雄军枪骑兵压缩了间距,两名骑兵之间的距离从原来的五米被压缩到不足三米,几乎是膝盖并着膝盖,挟着无以伦比的动能狠狠撞入清军骑兵蜂腰部位,小刀切黄油似的一切到底,所到之处人仰马翻,已经被明军步兵顶住,速度大大放慢的清军骑兵不是被他们一槊刺翻就是被他们生生撞飞,上万骑兵竟然被两百来名枪骑兵生生切成了两半!早在大凌河之战的时候清军就尝到了骑墙冲锋的厉害,可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能想到克制它的办法,对于清军而言,发动骑墙冲锋的天鹅哨声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恐怖的声音,是不折不扣的死亡之音!
枪骑兵冲锋永远是战场上最华丽、最令人震憾的场面,只要是个男人,都会为之血脉贲张,热血沸腾。看到枪骑兵刀锋破竹般将清军骑兵拦腰切开两半,如入无人之境,原本已经有些溃败之热了的明军士气大振,放声狂呼:“万胜!万胜!”全军之士手持长兵,奋勇争先扑向敌军,一下子又将清军给顶了回去。打到这个份上,基本上可以确定,清军针对渡口的奇袭是失败了,针对卢象升的斩首行动更是失败得很彻底。他们低估了卢象升,他远比他们想的要强大,哪怕手里只有一支超级杂牌军,也能从满洲铁骑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凿穿了整个战场的枪骑兵在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中返回明军方阵左翼,由始至终,清军都没能阻挡住他们,不管是枪骑兵发动攻击还是撤退。尽管满腔不甘,清军骑兵还是撤退了,他们的动能已经耗尽,死伤也相当惨重,必须退下去喘一口气才能再次发动进攻,一味猛攻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