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当他这样说的时候,眼睛也并没有看向对方,而是直直地盯着院门,好像在期待某个人能不敲门,径直推开它,然后一蹦一跳地进来,对他说:“你有没有好好思念我呀——”
不,他怎么会思念她呢?绝不会。
他这样告诉自己。
*
可后来,那个叫折柳的人出现在了她身边。
那人笑起来乖巧伶俐,说话轻柔动听,府中人人都道,他是五姑娘的新爱宠。
没人会去非议宝颐喜新厌旧的行径,在他们看来,身边有男人围绕是一种出类拔萃的本事,而他们的五姑娘,就是最有魅力,最有本事的姑娘。
但下人们捧高的同时也乐于踩低,乐于让一些刺耳的传言传入昨日黄花耳中。
裴振衣从窃窃私语的人群旁走过,明明没有刻意去听,可是这些议论还是只字不差地钻入耳中。
“姑娘对那折柳极好,单是镯子就给他买了好几对,真教人羡慕。”
“是啊,而且还是二老爷亲自挑给姑娘的人,知根知底呢。”
“那裴公子……”
“哎呀,姑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最是喜新厌旧的了,前几日还知道把他关上一关,同他怄气,给他台阶下,这几日连前院都不曾来了……”
如此种种。
他从流言蜚语间穿过,脸色平静如常。
直到转过拐角,看到开启的院门时,他的神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忍不住疾走两步,但又很快停下了。
他抚平衣衫间的褶皱,再把腰带束得紧一点,做完这些后,再不疾不徐地,以正常的步子,跨入院内。
可他并没有看见他期待的人。
杏花儿站在庭中,客气地叫他裴公子,然后告诉他,姑娘命她来把一些东西收回去。
“……好。”他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劳烦姑娘。”
这个晚上,他泼了自己一桶冷水。
短暂的清醒后,又深深陷入了另一个发昏的境地里。
今夜的风很温和,金银木的影子在月光下抖动,有人悄悄打开了院门,广袖下的手腕白得像一壶泼出的羊奶。
“你在吗?”
她进来的那一刻,他的耳朵就已经竖了起来。
“裴振衣——”娇滴滴的嗓音飘进窗子来:“我知道你还没歇下。”
又娇又脆,令人讨厌,又不忍心不理睬。
他很累,脑袋一阵阵晕眩,但还是疲惫地睁开眼,隔着窗子问道:“你来做什么?”
为了克制住惊喜的情绪,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
女孩像只小猫一样,轻盈地跃进门槛。
她斜坐在一只蒲团上,枕起手臂,趴在床边,睁着一对妙目盯着他,裙摆在乌色地板上散开来,让人想起某种不知名的花朵。
裴振衣闭上了眼。
“你还在生我的气?”她小声道,细细碎碎地在他耳边念叨着:“你怎么总有那么多气要生?动不动就不理我……”
“我对你已经很好了,在你之前,我都从来没对别的少年郎那么用心过,”她抱怨道:“虽然我说了点不好听的话,但是也只是说说罢了,都是没影的事,哪怕我以后会厌弃你,但至少眼下,你还是我唯一的心肝肉儿啊。”
听听,她又在理所当然地说些气人的话,听得裴振衣心浮气躁,他想让她闭嘴,但又不舍得,她很久没有和他说那么多话了,这几日偶尔见到了她,她都在和那碍眼的男狐狸精窃窃私语,一见他走近,便会立刻收声,快步离开。
这让裴振衣感到非常不愉快,甚至心里生出一些幽暗的情绪。
所以,当宝颐凑近他,抓着他的手臂开始摇晃的时候,他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揽过她的脑袋,径直衔住那话很多的唇。
“为什么去找别人?”他含糊不清地问:“……怎么可以那么没有恒心?”
她又在抱怨了:“你不理我,我只能找别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