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好不好看?”
一眼顾盼生姿,面若桃花。
裴振衣扭过头。
宝颐道:“好了,我真的是来让你教我功课的,你看,我连我的桌子都搬了来,还有我的笔墨纸砚,陈设摆件……”
她兴致盎然地向他介绍起自己的收藏:“这个小香炉乃御赐之物,三皇子送的,他的品味好土,一点不风雅,但做工着实不错,可堪一用。”
小姑娘家话多,唧唧啾啾如山间的小雀儿,裴振衣在她的絮叨声中,自行将自己的家具收拢到房间的角落里,给宝颐的大桌子腾出足够的空间。
昨晚这一切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桌前,点灯温书。
宝颐收了声,眨巴眨巴眼。
“你别忘了,我是来向你学功课的……”
裴振衣读书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沉静的气质,让她不敢上前打扰。
所以只敢在旁边小声提醒一下。
裴振衣不动,她就再提醒一次:“柳下惠,你能看一眼我这个无知的大美人吗?”
“我来给你吟首诗吧: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果真是不学无术,挑谁的诗吟不好,偏吟元稹的。
裴振衣心中烦躁:他就知道,那日随桃花一道送来他手中的诗并不出自她手,想必又是哪位倒霉才子的心意,被她拿来借花献佛。
这般不珍惜仰慕者心意的人,自己又会有多少真心?
第五回提醒完毕,裴振衣终于被她聒噪得无法忍受了,端起笔墨走到她的大桌子前,那沉重的步子中颇有几分负气的意味。
“哪里不明晰?”他寒声道。
问了也是白问,宝颐她已有三四天没去上学,连先生发的文章都没有,两手空空,脑袋里也空空如也。
宝颐托着腮,笑眯眯道:“我看你的字写得好,不如教教我?”
裴振衣侧头看她一眼,女孩眼含笑意,粉面含春,唇上擦了亮晶晶的口脂,桃红色,又俗又艳。
他收回目光,沉默地写下几字,做描红之用。
“不行哦,”宝颐认真道:“只是描红的话,我不知该怎生使腕力,也不知如何收笔。”
“你说的这两样没办法教。”裴振衣道:“只能凭自己练习。”
宝颐还是在甜腻地笑,把握着玉笔的素手伸到他面前,手腕转了个圈:“我有一妙计,特别妙,你握着我的手,带着我写不就好了”
在撩人心弦这件事上,唐宝颐姑娘从来都所向披靡,诡计多端,小花招多到足以写成一本悦君三十六计。
只是使在裴振衣身上颇有点力不从心。
因为这根木头只会硬邦邦地推辞。
反正他不可能轻易地答应,宝颐索性在心里琢磨起来,待会儿要拿什么由头逼他就范,可突然间,她的小白爪子被一只宽阔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背后罩下阴影,手臂撞在少年的胸膛前。
反应过来时,她半个人已掉入了他的怀中。
“你你你你干什么呀!”宝颐被吓出了结巴。
“教你写字。”他的声音低低地自头顶传来,严肃而无奈:“坐正了,身子不能歪。”
离得这样近,连声带振动的细微变化都能捕捉得到,少年人的身体真热,烘得宝颐整个人晕头转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写字真好,下次还要跟他写。
“裴振衣。”她小声地叫他。
“嗯?”
很好,称职的先生仍在仔细地握着她的手,在白纸上移动描画,没有注意到他的学生悄悄抬起了头。
小屋里刚动过陈设,浅浅的光下烟尘弥漫,他的眼睛就是纷乱烟尘里唯一确定的物体,琥珀色的瞳,睫毛长而密。
一股莫名的冲动与勇气袭击了她,宝颐顺从心意,在他怀里回过身,仰头,凑近他左眼的位置,印下一吻。
少年握笔的手猝然一紧,玉笔带着浓墨,划出数寸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