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还要惦记一个骗子的苦主,倒也少见。
他不由得心想:“若是我死了……他还会像我记挂他那样,想着我吗?”
这渺茫无望的臆想让他在一片混乱中骤然定住神,一刹那竟生出了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冲动。
血糊的红纱覆在身上,封十三紧握刀柄,拇指缓缓地扣住刀锋一侧。
生死之间从来不分什么长幼,什么强弱,谁先心生惧意谁先死……可死的决不能是他。
这个念头升起不过一瞬,紧接着,傩面人挥砍而来的剑风陡然逼近。
封十三浑身冰冷,潮脏的污水泡得他手脚发麻。然而他的视线却好像让钉子定住了似的,死死咬着剑影不放。
此时,伴随一记不知从何而来的轰鸣,硝烟由窗缝向内四溢,视线逐渐模糊,封十三的呼吸愈来愈轻,目光丝毫不敢放松,一点一顿扫荡着眼前被烟雾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鹭水榭。
烟雾迷眼,紧接着,一道剑影随着刀风呼啸而来,刺破白雾,尖锐直直顶着他的喉咙。
封十三咬牙,将刀尖死死撑在地面,金石碰撞的动静次啦一声响,叫人一阵头皮麻痒。他用力撑着刀柄,将全身的力气倾注在这一点上,踩地往边上倏地一偏,他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把凶刃,竟是在空中划了个凌厉的圆弧。
可哪怕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对方到底不是混日子讨饭的杂鱼。
饶是他反应已经极其快而精准,那剑还是在他肩膀一侧的手臂上划下一道浅而刺痛的伤痕。
忽然,这阵绵长的疼痛里混杂进一丝麻痒。
不好!
封十三瞳孔紧缩。
他手腕倏地脱力,手腕轻轻颤抖,竟然是拿不住这刀!
这种分明应该陌生,却让他在梦里辗转反侧不知几多无眠夜的疼痛,封十三是熟悉的,熟悉到他几乎是刚感觉到这阵失常的无力,便明白这是在剑上涂了麻药。而这也意味着——对方还真是冲他来的,不仅要抓他,还要抓个活的。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道大言不惭的声音传来。
“要他的命,我同意了吗?”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封十三燃了半宿的三魂六魄像是让人浇了猝不及防的一捧凉水,火气连着那股子罕见的灼人戾气,一并灭了。
“是拣奴。”封十三心想着,眼神此刻是迷茫无力的,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某种思考的能力,只好任由意识无比混乱地在大脑里兜兜转转,竟是企图给眼前这一幕寻出一个恰当的借口。
是陈子列那废物终于现行,自己吓得逃了,所以没敢去找拣奴吗?
还是那女掌柜不让他找?
……不然,还有别的可能吧?
然而不过少顷,卫冶一见他便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像是往他脸上狠狠抽了一记耳光,疼得他耳侧嗡嗡。
后知后觉的现实唤回了意识,也唤回了方才快要被他弃之不顾的廉耻,血液像是由脚底重新逆流回心脏,一抽一提,一捏一放,除了疼,什么也想不起来。
卫冶极淡漠地看他一眼,便转向傩面人:“若是本侯不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