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追问她什么时候吃的九纱丸,如今还有没有,听起来很值钱的样子能不能给他一瓶?
辛越感觉到他这话出口就要倒霉,果然,下一刻,他连人带帷帽都被长亭丢到了七子苑外。
“看什么?”顾衍端来一只茶盏。
辛越盘坐在榻上,解开衣襟,素手纤纤执一柄西洋小靶镜,一抹月缎包裹着两重雪浪,上头粉云正飘过,她抬起手腕,露出一点指甲盖大的红痕,再指指胸口道。
“看这里,这毒不大正经,不但让人打喷嚏,还让人胸口起红云。”
顾衍把她的衣裳拉好,扣上圆扣时,俯身轻嗅了一下。
轻浮至极的动作,他做来却是认真到肃穆的模样。
辛越不禁心中难过,不晓得世人常说苦难好,苦难使人成长。可苦难有什么好的,它带来的勇敢是被迫的,伤害却是恒久的。
在往后数十年的时光里,假使他们二人都能活得这么长的话,他都会为她受过的苦难而难过、压抑、自释,再次难过、压抑、自释,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哪怕她已经回来了。
苦难这回事,对受难者本身的直接伤害,对真正爱惜她的人的间接伤害,是对等的。
它带来的勇气有意义,但苦难本身,没有意义,只能算一种无奈的体验。
她捧起顾衍的脸:“我香不香?”
说完便想轻轻地啄一下他的嘴唇,顾衍却抓着她的手,把脸埋到她手里,声音沉闷,“好好的,最香。”
辛越笑了一下:“我方才抹了药膏子,就不香了?”
顾衍抬起头来,阳光漏进来,铺在他的脸上,锋利眉峰下的眼波又清又亮,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从前的沉静模样。
顾衍端起茶盏,里头药水澄澈得像茶水一般,清清凉凉,带点甘甜回味,喝起来有点熟悉,像她吃过的一味果子的味道。
这药水不但味道好,而且疗效奇佳。
*
辛越真是觉得她从前小瞧了丘云子,午后回过了精神,喷嚏也不打了,肚子也不疼了。
靠在榻上翻书,吩咐黄灯给丘云子送一面锦旗,上书,妙手回春。
丘云子那边得了话,扛着小药锄哼哧哼哧就往她的院落里来,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道这锦旗能否做些小小的改变。
辛越歪着脑袋,正拆信呢,问:“什么改变?”
丘云子满是期冀,却一点点地试探着开口:“妙手回春四字若要打眼,以金线为佳。”
“可以。”就这小事,不绣金线,绣红线他老人家能瞧出来吗。
丘云子紧接着又道:“红布绵软,不好上墙,能否嵌个框?”
辛越讶然:“你是想挂到门上么?不若直接换个匾额吧。”
黄灯在一旁垂首听着,对那老头确然升起几分服气,对夫人的反应拿捏得准准的。
果然丘云子面上浮起满意之色,继续试探:“木匾怕是不够阔气。”
“……”辛越放下了信件,“你直说罢。”
“要配上这般豪阔的别苑,不若挂个赤金的匾额,上书妙手回春,若是让侯爷执笔题字,便更好了。”丘云子说完,像是怕辛越发难,扛起小药锄就跑。
辛越看着他利索的背影,喷出笑来,突然地牵动小腹,笑意霎时僵在脸上,倒吸一口凉气。
瞥到门口转进来一道藏青色身影,辛越招招手,有气无力道:“你来得正好,丘……”
话都未说完,瞥到黄灯小小的身影像颗豆子似的直射而出,顾衍坐下来,轻轻把她抱了个满怀。
“还疼不疼?”
辛越下巴垫在他肩上:“丘云子那个药水挺管用的,不打喷嚏肚子就不疼。对了,他还要个赤金牌匾,牌匾倒没什么,只要他老人家不被这牌匾晃了眼在门槛上摔一跤便好,不过听说他这么大年纪还时常在药田里打滚摔跤……啊扯远了,最麻烦的一桩,是他还想请你往匾额上题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