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覆雪。
她尤其喜欢这样高远疏阔的景色,在龙蛇影外,风雪声中,一动不动地,能看着出半日神。
直至手边传来轻拍。
辛越茫然回头,一双杏眼雾里带风,像朝曦刚刚挣脱云层,洒在高山静谧的湖泊上。
黄灯垂下眼,轻声道:“夫人,有人来了。”
辛越顺着她的手往后头看,来人浑身裹着雪白大氅,脚下露出一道明黄。
第103章 、少年愁
几乎是见到那抹明黄的一刹那,辛越手脚自动自发似的,比脑子反应还快三分,立时起身行礼:“臣妇见……”
这膝盖还未屈下去,便被一道清亮声音打断,“快别多礼。”
随着话音,她手旁多了一只如女子般纤细莹白的手,在离她两寸的距离虚虚扶了扶。
辛越从善如流地起身,那内侍又回退到皇帝身旁。
不由暗叹,今日御花园是起了哪阵东风,吹来了三位宫嫔,吹来了汪家美人,又吹来了瑞气腾腾的少年天子。
很该翻腾一阵,将她吹回文华殿的。
心里这样想,口上却道:“皇上可是要来望山作画的?当真选了处好地儿,臣妇不便在此打扰,这便告退。”
说着就要行礼下山,小皇帝脸上乍现急色,匆促上前两步,复又觉得不合适,再后退回去。
指她身后:“小师母,山都要瞧不见了。”
“……”
辛越都不必回头,透过小皇帝看了眼天色,黑压压的铅云罩在穹顶,细雪如羽毛一般地在空中狂飘乱舞,小皇帝没有撑伞,雪白的大氅上头不知覆了多少雪。
本就是句托辞,如今看来小皇帝怕是知道她在这,才急三火四来找她救火的,怕为的还是今早那桩事。
辛越赧然,自动忽视他那声小师母,只道:“您还是进亭子来吧。”
小皇帝犹豫了一会,还是入了亭子,却始终与辛越隔着一张石桌的距离,瞅瞅两旁人,瞅瞅辛越,瞅瞅这亭子顶,手都慌得不知往哪搁:“老师会打死朕的……”
辛越下意识脱口:“他不会。”
心内嚎了句,你老师舍不得打死你的,会去找旁人出气的!
两人对视片刻,辛越指指石凳,怕这瘦弱温雅的小少年冻出个好歹,温和请他坐下。
一路爬上这六角亭,小皇帝也累得气息微喘,后头跟着四个内侍,空手的脱大氅,拿手炉的塞手炉,提食盒的端糕点,斟茶的斟茶。
须臾,辛越望着这满桌的茶点,再次肯定小皇帝是有备而来的。
她看着一身明黄常服的小皇帝,尚未弱冠,虽年少登基,但眉峰之下还是难掩天真温柔之色,像终年不冻的海面。
但今日这海的上空,却飘着些许乌压压的愁云。
她静坐不动,等小皇帝开口。
“师母,您尝尝御膳房新做的芋泥糕。”
“……”辛越差点没跌下凳去,少年天子开口的方式果真不同,竟不走开门见山的路数,上来就是曲折蜿蜒一通绕。
她艰难地拿起糕点吃了一口。
小皇帝又客气地请辛越喝了一杯茶,闲话了些天气。
她吞下最后一口芋泥糕,直言道:“皇上,您要再不说,侯爷就快到了。”
“……”小皇帝强撑起来的笑意颓然而散,怏怏道,“师母,请您帮我。”
他没有说朕,当是真的十分焦心了,然帝王家事,便是国事,辛越又能如何,最终这解铃、系铃的都还得是小皇帝他自己。
半晌,她提了一个问题:“皇上,您画过风吗?”
小皇帝支着下巴,蹙眉,道:“风如何画得出来。”
她又问:“您画过水吗?”
小皇帝:“画过,两道波痕。”
辛越微笑:“那是两道墨色线条,真的是水吗?”
小皇帝慢慢坐直身子,半知半解地看她。
“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