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往后事毕是不是要让她吃点东西垫巴垫巴。
“对了,”辛越想起来一事,问,“辛扬昨日怎么回事?如何便惹到京畿大牢里去了?”
顾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确实是好事,不必担忧,可记得昨日我如何同你说的?”
辛越:“你说他缺点下江宁的盘缠。”
辛越百思不得其解,缺盘缠,缺到京畿大牢,还是好事?
“此次下江宁,让你哥哥辞了侍卫统领一职去,乃是让他转暗。明里我另派了杨珂锦以钦差身份南下。”
辛越瞠目,声音都提了三分:“恪亲王那不学无术、拈花惹草、胡作非为的小儿子?!”
顾衍笑了:“是。如今——他也并不算多么不学无术,起码吃喝嫖赌都学了个精通。”
辛越模糊有个猜想:“这杨珂锦,是糖粉,江宁那些犯了事的世家,是蚁虫。你把糖粉洒到江宁,等着蚁虫来沾惹是不是?”
顾衍真恨不能将她揉进怀里,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道:“不错。”
“围上来,围得最凶的蚁虫,辛扬就好举着金铲子一个个铲了,是不是?”
“不错。”
辛越:“但你还是没讲辛扬怎么进了京畿大牢。”
顾衍轻嗤一声:“不中用的东西。”
辛越犹疑道:“辛扬是不中用了一点,但是你这话,别在他跟前提起,他看着疏狂,实则是个极细腻敏感的少年郎。”
“……”顾衍揉了下眉头,“不是说他,是说杨珂锦,恪亲王托了王妃的弟弟与我说项。”
对了,恪亲王妃……
一派宗亲中,恪亲王妃乃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同顾衍的生母交好之人,顾衍母亲去后,恪亲王妃也时不时地看顾照料他。
此种照料,并不是明着送衣食用品去打顾府的脸,只是时常派人问顾衍的近况,让顾府,尤其是顶头的老太君知道,还有恪亲王府在看着这孩子也就是了。
若是没有恪亲王妃,顾衍的童年,过得应该会孤苦、凄惨数倍。
辛越沉入回忆中,顾衍对他的生母提得很少,印象最深的一次,便是在有一年中秋时,带她去了一处宅子,那宅子在京郊,十分偏远,路上人家都没几户。
但是宅子是他母亲住过的,里头收拾得清爽干净,屋前几丛□□,舍后数棵青松,院里有一株桂花树。
他们去时,圆月摇金,桂香盈院。
顾衍带她拜祭了生母,像闲话家常般,拉着她坐在条案前的蒲团上,对着他生母的牌位说了许久,说他们的相遇,说京中的景致,说近日的喜事和烦扰。
说娘,月亮圆了,桂花开了,茫茫大千,我找到她了。
那个夜里,她在馥郁的桂花香中,头一回看到了这人重重鳞甲下,柔软到不堪一击的心底。
他也并非生来无情、狠辣、六亲不认,不过是没有亲缘,时势造就罢了。
时至今日,在三年分别又再次重逢之后,辛越愈发感受到顾衍的变化。
分别前,他对她持着克制,护着爱着,珍重着。
重逢后,截然不同,他仿佛在燃烧自己,要她死在他的炽热之下,两人都化成同一捧灰,分都分不开。
他希望自己强大果决,说一不二,但他更希望,甚至最希望,他是有人爱,有人惦记的。
“辛越。”
她茫然抬头,眼前已经是一片婆娑迷雾,一片黑影向她靠近,温热又粗砺的手指抚在她脸颊,“别哭……”
“昨夜里,还哭不够吗?”
“……”辛越好容易伤一回春,悲一回秋,这情绪千八百年都不定酝酿一回,让他一张口就给霍霍没了。
顾衍知道她在想什么,摩挲着她的发顶,喉间却有些干涩,缓缓开口。
“乖一点。”
“留着,夜里再哭。”
……
过了一会,辛越稀少的泪痕不必如何擦拭,自己便已经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