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露着疲惫和一丝不甘,以前那种迷惑人心的精气神消失得差不多了,她仿佛忽然就老了。
黛玉忽然想起了别院里的一扇屏风,用名贵的锦缎做成屏风面,上面是花鸟图案。刚刚拿出来的时候,栩栩如生,鲜艳美丽,绣工高明,那花鸟在屏风上就如同活的一般,神气活现。
这屏风一直放在客房之中,黛玉也没有在意,别院里这样的摆设多得很。有一日,她忽然注意到,那屏风依然是完好的,只是那锦缎时间门长了,旧了,就褪去了颜色。那上面的花鸟黯淡无光,仿佛是被禁锢在屏风上的,慢慢枯萎,慢慢失去生命力的死花、死鸟一般,看得人心中难受不已。黛玉当即就命人换下了这架屏风,随后就忘了此事。
此刻的王熙凤,就与那屏风上的花鸟一般,失却了往日那种旺盛的生命力。
现在她看着王熙凤时,那种感觉又一次袭上了心头,她极力想回忆起当年的王熙凤是什么样的,却发现,过往的一切都在她脑海中模糊了。
“黛玉妹妹,你依旧清丽如同昔日,咱们家的人却都变样了吧?”王熙凤见黛玉的目光有异,感叹了一声,看来黛玉这些年的生活真是过得还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单纯,喜怒哀乐都可以形之于颜色。
同样是出家,水月庵的尼姑们以前见了自己,都是满嘴的阿谀奉承,陪着笑脸逢迎,以求能从自己这里多得些香火银子。察言观色,那是她们做惯了的功夫。而黛玉这样的清修,比起她们这些红尘中扎挣的人,怕是更享受些!
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了许多。平时还不太明显,此刻,王熙凤审视了一番自己,笑容也苦涩了起来。
贾家归还了欠银,在武勋们的集体排斥下,也颇过了一段憋屈的日子,在京城里几无交际,孤零零的。但几年后,太上皇驾崩,勋贵老臣们纷纷被嘉仁帝清算,贾家则被放了一马,阖家庆幸不已,总算能得到保全,可算是大幸了!
只是,贾家虽然逃过了生死大劫,但却日复一日地败落了下去,如同一座大宅子,慢慢地衰败下去,无人能挽救。
用很低的价钱卖了省亲别墅,连当初花费的本钱都没有收回,那大块地皮更是白送了。如果不是急着还债,完全可以卖得高一倍两倍的银子。当初为了建这园子,几乎掏空了贾家的内囊,在老太太和太太的鼓动下,大家咬着牙坚持,憧憬着日后的荣华以做弥补,谁知,最后都是黄粱一梦,指尖的沙子怎么也握不住。
后来,贾家又陆续卖了两个田庄和铺子,只留下了出息最好的几个来。那实在不能卖了,不然一家人的嚼用,都没法保障了。
贾政和贾珠虽然身上的官职还在,但他们做的都是闲职,也不能为别人帮忙牟利,自然也就无人孝敬。除了俸禄外,就再没有旁的进项了。
家中日子窘迫起来。既然开不了源,那就节流吧!王熙凤大手笔地又裁撤了不少下人,余下的也降低了待遇,没道理主子们都在受苦了,奴才们还在享福吧?
以前,史夫人还常常和自己开玩笑,称呼自己为‘破落户儿’、‘凤辣子’,如今可不是一语成谶!既然都成了破落户了,那还在意什么仁厚的名声?这家中,也只有自己才能支撑起来了!
自东窗事发,被史夫人保下又严厉警告后,王熙凤就明白,此生她是不能离开贾家的了,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生姜还是老的辣,史夫人当机立断,挽救了贾家,这份决断,让王熙凤心生敬畏,她不敢去赌史夫人会对自己心软。
贾珠是依靠不上了,他那病仄仄的身体,能支撑下来,等到兰哥儿长大,就是挺好的了。王熙凤把翻身的希望都寄托在贾兰身上。
在军中是没有出路的,叔父都被迫交出了手中的兵权,贾家的子孙远离军营,才是避祸之道。所以,贾兰想要出息,只有从科举出身了。
王熙凤也开始对贾兰的学业上心起来,每日里催逼着贾兰读书,一如当年贾政逼着贾珠一样。贾珠见状,低头叹息不已,但却没有上前制止,只是嘱咐给贾兰饭食要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