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下, 他的识海中浮现人影, 殷无极竟然没能察觉。
谢衍衣袂洁白,手腕更是苍色胜雪。从背后陡然扣住他的腰时,教殷无极有种被深渊回望的感觉。
不太像高洁的圣人, 反倒是森森的鬼魅。是更加深邃的,异质的,恐怖的东西。
谢云霁的身上,现在究竟寄宿着什么!
殷无极的元神虽然不该有知觉,但是这种灵魂深处传来的被污染感,教他咽喉处翻涌,几乎全是血腥味——
“你做了什么?”他的意识翻江倒海,用两指抵着舌根,却什么也吐不出。
魔气被封,身体和元神的联系都被侵入,他看着外界的一切,都是雾气蒙蒙,他还能怎么控制自己?
殷无极几乎惊惧地回过头,看着他的师长:“谢云霁,你到底……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识海相对,近在咫尺。他一览无余。
圣人无暇的金身,此时笼罩的并非纯粹的白色灵光,古老又繁复的咒文像是织在他的元神中,从儒袍下透出。
异质,混沌。
是污染,是道痕,还是恶咒?
谢衍并不介意他窥看,将衣摆从容拉起,遮住那流动的光。
却挡不住几许红线从他的躯体深处长出,随着雪白衣袂垂落,轻轻飘扬。
或许是站在血泽里,不太明显,殷无极方才没有看见。
“这是什么?”殷无极脸色忽的一白。
“谁知道呢,剑穗吧。”谢衍轻描淡写,“那不重要。”
“骗子。”殷无极哪能认不出这红线,他猛然捉住一缕,仔细查看,喃喃道,“恶缘情债……”
先前在识海对峙时,他为求一死,设了个绊子,用红线缠住了师尊。
此时谢衍身上附着的红线,难道是从他这里染上的?
昔年帝尊在庙中求过签,请道祖为他解签。
那时有一根签文写道:“恶缘情债,逆天替命。”
教他极为在意,甚至夜不能寐。
如今,噩梦变成现实。
殷无极亲眼见到两人之间的恶缘,千丝万缕,增长到极为恐怖的程度。
“谁说是恶缘?”谢衍却用小指勾起一缕,缠绕在腕上,微笑道。
“说不定,是你我的正缘。”
“正缘?”殷无极听到此话,笑了,颇有几分自嘲。
“诞生于心魔的缘,本就是从恶意里长出。是本座命不好,影响圣人,倒是对不住。”
谢衍不答,只是将红线缠到五指上。
红线垂落时,他素白的指尖飞扬,像是傀儡丝勾动。
殷无极忽然从灵魂深处传来惊怖之感。
……
多年前,仙门集市。
街坊内外,第一楼下,皆是商铺和摆摊小贩。沿河两岸,灯影辉煌,照出河水骀荡的波光。
殷无极化身凡人,与谢衍漫无目的地闲逛。
他喜欢天工墨学,不知从谁手中购置一套专门演艺的木偶。
他把傀儡丝绕在指尖,抬起相应指节,雕刻精致的木偶就会做出复杂精细的动作。
“……木偶做的还可以,但是好难操作,还不如做个自动跳舞的小人。不玩了,没劲。”
殷无极起初兴致勃勃,此时过了劲,也就随手丢给谢衍。
他随口问:“回头,我给师尊做一个,您要什么样的?”
白衣书生跟在他身侧,正把傀儡丝缠在指尖。
他的手指修长灵巧,傀儡丝甚至不如他的肤色洁白。
丝线从他掌心垂落时,一个精致的、身着盛装的木偶娃娃被拎在谢衍的掌心之下。
木偶随着他如蝶翼飞舞的指尖,被他牵动,轻灵旋转,在谢衍的掌中翩翩起舞。
谢衍中指往上一提,木偶肢体摆动;再一转,木偶似是在胡旋。
种种喜怒哀乐,皆受他操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