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就莫要看。”殷无极难得哑然,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微微偏过身,似乎想挡住他的视线。
“被妖物‘吃掉’的人,竟然都在这里。”谢衍蹙着眉,大抵也猜出他们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
倘若有人迷失沙漠,遇到瑶池玉殿的“仙境”,其间无数舞姿翩然、窈窕丰美的“仙子”,摆出珍馐玉馔,殷勤招待,是很难不沦陷的。
唯有寥寥修真者,在还未踏入“蜃楼”时,意识到不对;或是目睹“飞天”现鬼相,才得清醒过来,死里逃生。
“封印的了?”殷无极举灯望去,这绵延的血肉,不知延续到何方。
“没有把握。”谢衍判断之后,无奈放弃了这一选项。
他们甚至不知这是否是“蜃楼”本体,更是投鼠忌器,不敢随意出手消灭。
乘坐的光球继续往前飞,像是通过“蜃楼”的某条血管。
他们方才在宫殿上看见的“飞天”幻象,在内部,却是青面獠牙的恶鬼。
它们平时半身融在妖物躯体中,好似沉睡。
唯有在本体苏醒时,会受到召唤,从黏连的血肉里拔出身躯,就像是除去茧衣,化为妖娆的美人,在蜃楼内壁上留下一个枯萎的“壳”。
“这哪里是仙境,分明是炼狱。”殷无极嗤笑。
他想起自己幼年时,曾与先生梦游仙宫,奇幻陆离的经历令人终生难忘,也与这等血肉地狱相差甚远。
殷无极道:“‘天外天’上,到底有什么?海底也是,这里也是,为什么总是这些妖物?”
谢衍不惧说出令五洲十三岛震动的判断,他此言,无益于亵渎最高的信仰。
“天道有问题。”
在谢衍意识到情劫的存在,不,是更久之前,他就再也没有起卦问天了。
正是如此,他才感觉到寂静已久的人格逐步挣脱“道”的禁锢,圣人境界对情感的压制也日益减弱。
谢衍甚至怀疑,“天问”本身,就是错误。
倘若每一次起卦问天,与天沟通,都是“天道”对他施加污染的过程呢?
天道试图操纵他,让他相信圣人合该无情无欲,“无情天”才是唯一的正确。
唯有这样,谢衍这般存在,才能心甘情愿地担任“天道代行者”,如祂所愿地维持世间秩序,让一切都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行。
那么,什么才是正确?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正确的吗?
焦躁、质疑、否定……
无情,有情,有情……
“圣人?”殷无极放下灯,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似乎在唤回他的神智。
他无暇的容貌在谢衍面前放大,眸忽闪着,忧虑道:“谢云霁,你最近有些不对,在这种地方都能走神?”
谢衍阖眸,将涌流压在深潭底,淡声道:“无事,继续往前。”
倘若他原本坚定不移的认知动摇,就等同否认践行至今的道基,无疑是自毁长城。
冰雪的道心分崩离析,千年的清修毁于一旦,最终向天赴死。这样的风险,他暂时还不能冒。
在一路往前时,殷无极向身侧的师尊发问:“天道到底是什么?是善还是恶,是仙,还是魔?”
殷无极断绝天门与轮回,违背天命成就至尊,比起谢衍,他知道的要少得多。
或许知道的越少,他受到的污染就越小。
谢衍轻叹一声:“不知道。”
虽然仙魔时常有龃龉,但在共享天道情报这件事上,一圣一尊有着独到的默契。
关于“道”,不分门户与道统,是属于所有修真者、属于天下人的“终极意义”。
“圣人不是会沟通天命吗?”
殷无极过去从未细问,只知道,谢衍作为天道代行者,掌握独特的天衍之术。
他沐浴焚香,每每独登观星台,总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能够听到“天命”,并且将其执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