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就是黄泉道,再坠下去一次,他还出不出得来?
“殷师兄!”白相卿按弦,弹拨琴曲,试图帮他驱邪。但那些恶鬼目标不是他,只从他身侧穿过,他的努力皆是徒劳。
见师弟有向前靠的迹象,殷无极厉声道:“白相卿!呆在那里别动。”
“退下,祂的目标是本座,不是你能处理的局面。”
白相卿的腿登时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和沈游之被排斥在魔君结界之外,眼睁睁看殷无极半身陷在扩散的血色中,侧脸浮现赤如滴血的魔纹,绮丽诡谲。
万魔之魔,越是魔性重,越是美丽不可方物。
却不见他扮作师娘时,戏耍他们时的诙谐有趣。个中痛楚晦暗,难以言说。
殷无极脊背冷汗涔涔,面上却风波不动,道:“原来如此,独独是尚贤山庄百鬼横行,是因为此地亦有一扇真正的鬼门。”
“这是一场针对本座的围猎。”
他甚至能听出那些厉鬼嘶吼,分别属于他亲手砍下头颅的谁人。他们都恨他。
殷无极略微垂下赤眸,却负手而笑,“如此激烈的恨意,你等在黄泉道上,也在诅咒本座吧?”
他的声音倏尔柔和几分,恻恻然,“诅咒本座什么,千刀万剐,还是魂飞魄散?说来听听?”
被狩猎,被逼迫,直至如此境地,殷无极还在笑。
他连命都如悬丝一线,青史诟病,他早就不在乎。
但是鬼门越逼越紧,殷无极亦不打算轻掷性命,不得已抽回放出的神识,做好了再解放禁制的打算。
他心道:这下师尊真的要生气了。
此时,魔君额心的一抹朱砂浮现,这是圣人戏谑时为他点下的定魂印记,隐隐发亮。
在殷无极动了这等心思时,在天穹之上与鬼门本体拉锯的圣人察觉不对。
他凝眸,停在他指尖的蝴蝶如烟云消散,转瞬无踪。
“敢碰他,找死。”圣人陡然意识到什么,神情寒幽如渊。
尚贤山庄,危在旦夕之间。
“师娘……那、那位殷师兄,他没事吧?”
沈游之踢开向他扑去的小鬼,却破不开魔君屏障,登时有点着急:“殷师兄看上去脸色不太对,我们有办法帮他吗?”
白相卿咬着泛白的唇,挫败道:“我们不够强。”
千钧一发时,圣人的凛然清光乍现,照亮已成鬼蜮的幽暗之地。
缠绕在殷无极膝下到足踝的苍白触肢陡然炸开,鬼哭幽厉,转瞬化为齑粉。
白相卿定神一看,在鬼门彻底触到魔君脊背之前,竟是一柄剑,横在了他与鬼门中央。
本该在圣人手中的山海剑,不知何时从苍穹之上飞往尚贤山庄,径直冲破重重结界,抵达战场中央。
再迟片刻,殷无极就会坠入黄泉道。
随后,圣人虚影在他背后凝实,似是护在他背后,是亘古不变的山川。
虚影仅有苍白的线条轮廓,连衣袂的飘动,都复刻正在天穹之上的圣人本体。如此飘逸超群。
“师尊!”白相卿登时失声唤道。
谁料到,主要心思在封住鬼门本体的谢衍,还有余力分出虚影,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魔君。
天穹上,高悬如日月的圣人阖眸,他的神识之网中,偌大一座长临城发生的种种,竟是纤毫毕现。
“围猎……”谢衍再睁眼,冷笑道。
他的五指曲张,杀意尖锐至极,“什么东西,也敢在吾的领域围猎他?”
心随意动。
圣人虚影忠实地履行了本体的命令,当即旋身,为他抵挡血腥冰冷的永恒黑暗,再按着殷无极的的脊背,在万鬼侵袭的中央,拥他入怀。
白昼驱散了黑暗。
他的光明来了。
圣人虚影右手抬起,握住飞来的山海剑。随即,他行云流水地挡住那些猛烈反扑而来,妄图侵吞魔君的因果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