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体时,皎然的清辉与夜间的寒露,共同凝于廊下玉像的身上。他却一动不动,好似断情绝欲的仙人,误堕凡尘人间。
但若他当真是无情的仙人,傍晚,他便不会启门观鹭。虽然身边白鹭飘飞,好似并无他意,但他目之所及处,又何尝离开过烟水之外投来的一眼。
什么在噬咬他的内心。
“……真是在给我出难题。”谢衍的膝上摊着一卷完成大半的画,正是此间盛景,水边明月。可他迟疑良久,天穹处却是空白。
他迟迟绘不出圆月,哪怕只是抬笔一蹴而就的事情。毕竟,在此情此景之下,自己一人赏月未免也太惨了点。
纤白的手指拂过,他略略低眉,无奈叹息,“月有阴晴圆缺……”
黑瓦屋檐上,似乎有些窸窣响动。不多时,一片瓦落到地上,摔了粉碎。
谢衍赫然抬眼。
“谢云霁,你怎么不说,但愿人长久呢?”房檐上传来一个声音。
紧接着,那人无声无息的脚步声也不加掩饰,反倒踩着瓦片,咯吱咯吱的响。“不对,此时共婵娟的人,并非千里之遥,而是从一水之隔,到楼上檐下。”
殷无极一撩衣袍,随意坐在房顶上,浑然不顾自己这身华美的帝袍有多繁琐,反倒像是刻意穿来,环佩叮当的声音比瓦片坠下悦耳的多。
“……帝尊怎么来了?”谢衍的声音显然带着些压抑,“不是定了明日之约?”
“怎么,本座是不速之客?圣人觉得唐突?”坐在檐边的年轻帝君笑道。
他的锦衣华服皆是垂下屋檐,月光透过玄色帝袍,勾勒出一层银边,他声音矜持,“虽然明日亦能得见圣人当面,但没有规定,今日本座不能拜访圣人。”
“以圣人的逻辑,明日之约,相见的是圣人与魔君,有仙魔之别,是天定宿敌。而今日,本座若以殷别崖的身份携酒而来,拜访师友,您就那样无情,偏要把本座打出去?”
“若是拜师访友,自然不会。”谢衍站起身来,目光看似在注视明月,实际上注意力却被那摇晃的一段玄色衣袂吸引过去。
他停顿片刻,又略勾唇,浅笑道:“但帝尊访友,走的并非大门,而是房檐,莫不是觉得吾这里的瓦片比较好揭?”
“若是本座当真是友,自然是能坦荡地携酒,叩响月下门扉。”殷无极似乎是低声笑了,言语间脉脉含情,“可本座问心有愧,自然是只能做梁上燕,盼郎君千岁,盼你我……岁岁常相见……”
“胡闹。”谢衍怕他再说些荒唐言辞,出声打断。此时他们见不到彼此的脸,只是寥寥数语,却教情话更为炽热动人,让谢衍耳根隐隐发烫。
“圣人恼了。”殷无极又乐了,笑语盈然。
谢衍又见他晃了晃长衣与袖摆,手腕上缠着玉色佛珠,落下细细的穗子。
谢衍不见他的脸,于是将左手背于身后,看向枝上圆月,沉吟片刻,道:“帝尊若是自比梁上燕,为何不下来相见?”
“既然约了明日相见。今日,本座却见月色甚好,忍不住夜访皎月别院,已是不守规矩,放浪形骸了。在圣人看来,难道就不是极为不矜持?”帝尊言语间却带着钩子,多情的很。
“矜持?”谢衍几乎被他无语住了,他半晌失笑,“吾以为,帝尊向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说罢,圣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影子落在廊下,被月色一照,冰寒之玉做的神像,此时却笼着蒙蒙的月光,柔和的很。
他看向似是引诱,似是挑衅的徒弟垂下的衣袂,知晓那倾城之姿的帝君,如今就笑卧在他的屋檐上,只要他跃上屋檐,轻轻伸手一抱,就能把他完全揽到怀里。
圣人的神色淡定,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别崖明日之前不见,吾寻思半天,到底何处有这一项规矩。思来想去,倒是想起一处——”
“吾悠游人间时曾听闻,寻常人家中,为免引喜冲喜,在永结秦晋的前一日,夫妻须得避而不见。”谢衍似笑非笑,“别崖这莫名的坚持,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