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弟子还坐在对面不服气地想要顶撞他。

瓜迪奥拉身上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九成九，克鲁伊夫疲倦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你的脾气看着好，实际上也有点像我。总想要别人按自己的心愿来，受不了被讨厌和看不起，事情想了就要做成，人喜欢了就要留下……但人生不是这样的，佩普。我不会自谦，说我没有得到很多东西，说它们不重要——但我也没法否认，我现在一无所有……”

“老师——”瓜迪奥拉忍不住张口，再次被克鲁伊夫做手势按了下来。

“我在你的年纪比你还一步不让，我受不了。”老人感慨地说：“可我不想让你一样，到了这个年纪再后悔——哦，我当时要是和他道歉就好了。哦，我要是能看开点就好了。哦，原来人和人的聚散离合很正常，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旧的和新的又不一样。”

“那是因为你耿耿于怀，你把旧的定格在哪里了。”

两人沉默着对坐了很久，克鲁伊夫才慢慢说道：“人生的大方向没什么好后悔的，细节却不一样。你越是害怕被人伤害，就越要去向他们坦露弱点，佩普。”

阳光把他的眼睛照成了剔透的宝石。

这天夜里，加迪尔在睡得半梦半醒时梦到院子外面有人在看自己的窗户。是瓜迪奥拉手插在裤子里，忧愁地站在树下眺望他的窗子。这橡树也是新移来的，非常大的一颗，这一会儿已经入夏了，树叶很潇洒地下落，在瓜迪奥拉的脚边堆成一小片一小片。

神眼看着瓜迪奥拉好像能从夜里站到天亮似的，实在是忍不住入侵了一点点加迪尔的脑子。小美人在梦里迷迷瞪瞪地想去找他说话，于是就醒了。

等他推开阳台门站在一楼向下望的时候，他有点难以置信地呆呆揉了揉眼睛，感觉是不是自己正在连环梦中梦啊。

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现实呢？

瓜迪奥拉也吃了一惊，但是他僵硬着没有动，显然是不可能做出被房子主人忽然发现后就逃跑的事情来。加迪尔太困了，而且夜风裹挟着花香，让这一切看起来更不真实，所以他决定相信这是梦。

“佩普，你来看我吗？”他打了个哈欠，用了点力气向他喊道：“我好想你——”

一片树叶又掉到了瓜迪奥拉的脑袋上，他沉默了半晌才把它摘下去，也半喊着问：“怎么睡一半出来了？——”

加迪尔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在这个新梦境中已经变精神了：“我刚刚梦见你来看我——”

既然这是梦，他立刻就想要跳下阳台，飞到瓜迪奥拉旁边去。毕竟虽然院子很大，但是在加迪尔现在天旋地转的状态看来，也就是那么一飘的距离。

看着他开始试图爬窗台，瞬间意识到他想干嘛的神：……

救！救！

瓜迪奥拉也被吓个半死，以至于加迪尔爬窗台未果放弃了、跑去后门请他进来时，他都没心情闹别扭了。

“你没在做梦，加迪尔。”

“我知道，我知道，梦里的人都喜欢这么说。”小美人点了点头，困惑地问：“你怎么不进来啊，佩普？就像水一样，咻地滑进来，然后再变成人。你可以的。”

瓜迪奥拉：……我不可以。

神：……

折腾了好大一通后，他都快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

加迪尔自顾自地拉着他一同在树下跳舞。枝繁叶茂，花朵散发着芬芳，小美人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又闭上，穿着条纹睡衣转来转去，宛如一个精神病人，全靠瓜迪奥拉托着他不让他摔倒。

也许我也发疯了，他想。

又也许我们都没疯，他又想。

“我们以前也一起跳过舞的，你记不记得？——呼——”加迪尔在半梦半醒间转了一圈，有花瓣掉到了他的眼睛上，像是一个温柔的吻。他呆呆地松开握着瓜迪奥拉的手抬手去摸，却摸错了位置，半天没揪下来。

瓜迪奥拉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