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怎么可能……”

这些话,他不停地重复,越说越小声,慢慢地,就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对着那些照片发呆。

他记得那年,很热很热的夏天。

妈妈从医院回家,卧床养伤。7 月是农活最忙的时候,稻谷收割,晚稻抢插,都需要人手。婆婆气得骂她是故意装病逃避干活。

妈妈只能让兄弟俩去帮奶奶干农活。哥俩临行前,她用瓶子装了一壶水给他们带着,叮嘱春林:“要多喝水,头晕就要去树底下休息,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你好好休息。”春林应下来,拉上弟弟的手往外走。

在奶奶家干了半个月的农活,春林还在担心妈妈的身体好没好,却突然听到他们的妈妈离家出走的消息。

他丢下镰刀,带着弟弟往回跑,弟弟跑不快,摔倒了痛得哇哇哭,他就把弟弟背在背上跑了十公里回去。

可回到家,屋里空空荡荡,到处都没有妈妈的影子。

爸爸坐在凳子上抽烟,云烟缭绕中看不清脸,他说:“你妈不要我们了,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

春林不信。他就一直这么说,每天在他们面前重复,说他们妈妈多么不是东西,丢下家,丢下两个儿子,带着家里所有钱跑出去过新生活,再也不会回来了。

听得多了,春林开始常常做一个梦,梦见妈妈收拾东西要离开。无论他和弟弟怎么抱着她的腿哭求,她都会把他们推进屋子关上门。他只能扒着窗户哭,求她别离开。

可每一次哭醒,都唤不回妈妈。

每次她都说:“妈妈一定要走了。春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弟弟。”

他开始越来越恨她,恨她生下他却狠心抛弃他。

恨像是一场大病,蛀空了他的身体,他的心。

月光结了一层冰,凉凉地铺在地面上。

监舍内的人都已熟睡,发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王春林坐在床上,呆呆看着窗外遥遥的月亮,

他好像看见妈妈在远处对他说:“春林,这次妈妈真的要走了。”

他恨了她那么久,原来都是一场空。

他这一生,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夜凉如水,春林对着逐渐远去的月亮,轻轻说了声:“妈妈,这次带我一起走吧。”

于今越早上刚到刑警队就听到了昨晚王春林在监舍内自尽的消息。他死前,在墙壁上用血水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知道是对陈如海?周美娟?还是对他自己的妈妈?

于今越听完这个消息,愣神了很久,最后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2013 年的春节如期而至,于今越自己都没有想到,三顿年夜饭俨然成为了她的常态。

下午在自家吃过一顿后,架不住宋家的热情邀请,被宋臣接去吃了第二顿,然后傍晚带着一车的年货驱车赶往宜霖市,在海叔家吃第三顿,全家再一起看春晚守岁。

她的干儿子陈旭阳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原本调皮的小孩子,好像在一夜间长大了,说他的理想就是当个像他的爷爷、他的爸爸一样的警察。

于今越摸着胀满的肚子,二话不说给他买了最新款的学习机。

初一一大早被敲门声吵醒,于今越走出房间就看见宋臣和小程提着大包小包来拜年。宋臣陪海叔下了好几盘棋,小程则陪静姨聊各种家常八卦,听得静姨不停“啧啧啧”。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俩老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吃过午饭后,宋臣还要去看邱老师。

于今越说:“邱老师的老家也在宜霖吗?那你等我一下,我也去。邱老师帮了那么多忙,我还没有好好谢他。”

邱老师看见他俩来,有点意外,却很开心。对于今越的感谢,更是直摆手:“小于,我还得感谢你啊,给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学生。”

邱老师后继有人,一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