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的。”平安很实诚地?说,“就是为了把您叫过去。”
监丞张口结舌。
平安没什么要说了,行了个礼,心?满意足地?回到?诚意堂去。
监丞满脸无奈,仿佛看到?一只大尾巴狐狸一窜一窜跳出了门。
……
平安溜进小?灶房看过,囚犯们多半还算认真,每日围着师傅忙前忙后?,学刀功、练火候。
不出一个月功夫,馔堂的饭菜果?然有了起色,即便?伙食标准有限,偶尔也能见到?油星发亮的时蔬,夹杂几片炒得焦香的五花肉,监生们的眼睛如同这油光,都?跟着亮了起来?。
后?来?代写书信的工作,就由平安安排诚意堂的监生轮流来?做,一来?他功课繁忙,要见缝插针地?探究真题,休沐日要去上大师课;二来?就算他“逃出国子监”计划成?功,也有得人继续这一良性循环才算。
……
天气转凉,银杏叶子被浓浓秋意染黄,像一场无声的雨,带着数百年的风霜覆盖在青砖甬道上,落在孔庙的红墙根下,偶尔被风卷起,摩挲进士题名碑的凹痕,又缓缓归于?尘土。
王阁老的老父亲去世了。
这是一位老翰林,当了一辈子学官,著作等身、桃李天下,皇帝追赠其礼部侍郎衔,亲自拟谥“文恭”。
此时已至九月底,平安向?国子监告了假,踩着满地?金黄的树叶,去王家祭拜亡灵。
王时来?是博兼堂的师傅,太子亲自拟写碑文,并遣官员至祭,朝中?重臣都?来?了,唯独与王翰林同年的胡萦胡学士,害怕触景生情,只遣了两个儿子来?代为祭奠。
平安见王阁老不过短短几日,便?哀销骨立,脖颈上筋骨分明,颧骨都?凸了出来?,心?中?不免唏嘘,这时代宗族乡土观念重,又受户籍和优免制度的影响,再加长途迁移、水土不服的风险,官员常常数十年不见父母,直至接到?一份讣告。
他对王师傅深深一揖,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请他务必节哀保重。
王阁老三份请求丁忧治丧的流程还未走完,陆阁老的母亲又过世了。
平安只得再次请假,跟着老爹去陆宅祭奠。
平安回家的路上还在嘀咕:“这两年参加的白事比红事多多了。”
按照《奸臣录》记载,这两位阁老确实在一个月内相?继丧父丧母,使得刚入阁不久的陈琰后?来?居上,三十二岁登顶首辅,成?了大雍文官之?最。
这一世,老爹换成?了二师祖,就显得没那么耸人听闻了。
两位阁老相?继丁忧返乡后?,郭恒接任首辅,内阁只剩一个空壳,朝廷只得再次举行廷推,推举两位以上官员入阁。
皇帝就郭恒推荐的候选人名单颇有异议,礼部尚书刘玺是必然会入阁的,他希望再加一个陈琰,陈琰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做了三年,整军经武、慎战节用、九边安定,改土归流的政策也在有条不紊地?推行,此时入阁,无论是功绩还是资历,都?完全够了。
早点?入阁,既能给郭恒当个帮手,也让郭恒多带他一些年头。
郭恒起先坚决反对,小?陈同志才三十二岁,实在太年轻了,任侍郎都?是超常拔擢,何况是入阁呢。想想国初那位三十多岁入阁的学士落得什么下场,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是应该慢一慢,稳一稳,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皇帝被他念得头疼,不过他自打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后?,为数不多的节操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既然郭阁老想慢一慢、稳一稳,那就慢一慢、稳一稳。
廷推?
不着急,内阁是枢密重地?,一定要慎之?又慎。
郭恒万没想到?皇帝跟他玩起了釜底抽薪,廷推一拖再拖,让他在内阁独自支撑,郭恒又是极度勤勉负责之?人,每日忙得头顶倒悬,恨不能将自己剁成?三截。
最终他认清了现实,一个人根本做不完四五个人的活儿爱谁谁吧,来?个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