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坐桌案两侧,书吏给他?们分发笔墨,点燃一支线香。

平安略思考片刻,就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百无聊赖地等徐锡亮动笔,期间还对对方施展胸有成竹的王者蔑视。

徐锡亮额头见汗,渐渐沿着鬓角滴落在答题纸上。

线香渐渐燃尽,他?依然不得?要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试卷被人收走,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陈平安只是胡写一通。

监丞现场公布二人的答案:“徐锡亮:白卷。”

围观众人并不意外,因为大多数人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在两句话之内高度概括四本书的核心。

监丞又道:“陈平安破题:道本乎天,内修而廷献也。”

极静的院子里又是一片哗然。

这句话的意思是:道的本源是自?然,人通过不断的修习,才能将“道”贡献于国家。

“大学之道”是纲领,“天命之谓性”为本体?;“学而时?习”是内修,“见梁惠王”为外用。不但一一对应,还能串联成句,立意堂堂正正。

如此惊人的概括力,如此敏捷的才思,说陈平安营私舞弊鬼都不信!

鬼都不信!

众人突然倒戈,纷纷指责起挑唆事端的几个监生来。

几个被“检举”出来的监生纷纷狡辩道:“我们只是存有疑惑,来向祭酒大人请教,没有闹事的意思。”

监丞命皂吏将其扭送到绳愆厅,严惩不贷。

几人一边被拖走,一边疾呼道:“大人,大人冤枉!徐公子救我们啊!”

徐锡亮脸色煞白,低着头不敢说一个字,豆大的汗珠将衣领都浸湿了。

“徐监生。”平安道:“愿赌服输吧。”

赵祭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锡亮,分明?已经?给过他?多次机会了,非要闹得?这么大,一点余地都不留。

“报送顺天府的考生名单送过去了吗?”赵祭酒问。

孟司业答:“刚送出去不久。”

“追回来,徐锡亮诽谤本官,诬告同窗,现?将其黜落,不得?参加乡试。”赵祭酒道。

孟司业应一声,立刻派人去追。

赵祭酒又宣布,今日在此闹事之人,罚抄一遍《大诰》,一遍《会典》。

“都散了吧,散了吧。”监丞像赶羊似的,将监生们赶出三堂。

待院中人群散尽,赵祭酒走向面如死?灰的徐锡亮,低声道:“你有句话说得?不错,本官确有私心,你的文章平淡无奇、乏善可陈,将你低低地取了,是因为你祖父事先关照过。”

徐锡亮瞠目结舌地看着赵祭酒,腿一软,跌坐回刚刚答题的椅子上。

赵祭酒还有其他?公事要忙,令人备车,临走时?拍拍平安的肩膀,鼓励道:“今年乡试的主考,大抵在礼部的两位侍郎中选一,多看看他?们的文章,对你有好?处。”

平安躬身一揖:“谢大人赐教。”

说着,还极有礼貌地送赵祭酒离开国子监。

这样?品貌德行兼备的小后生谁不喜欢,赵祭酒一路都在交代?他?乡试的注意事项,毕竟平安考个好?成绩,也算国子监的考绩。

……

徐谟是个治家还算严谨的人,偌大一个徐宅内外有别、井然有序,且今日老爷从内阁回来就阴沉着一张脸,还令人去国子监将长孙徐锡亮叫回来。

家里上下,无论是子女还是管家、下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触了徐阁老的霉头。

徐锡亮被带回家时?,徐阁老已换了一身燕居的直身,瞧那堪比锅底的脸色,显然已经?知道了国子监发生的事情,但他?情绪尚算稳定,仔细询问长孙这样?做是何缘由。

徐锡亮在家和在外两副面孔,尤其在祖父面,前贯会装乖卖巧,义?正言辞地表示自?己是真的怀疑考试不公,想替大家讨个公道,没想到陈平安居然扮猪吃老虎。甚至为了挽回颜面,颠倒黑白找托词,说陈平安一定是有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