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瞬间明白了塞缪尔偶尔的欲言又止,那些模糊的嬉笑与警告,一下子全部清晰地有了首尾,一疼一疼的心里?缓缓由下至上?浮起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他不怨他爸爸,小孩子是永远不会恨自?己的父母的,所?以?他只是心疼,心疼那么温柔善良的爸爸曾经被一群恶魔欺负过。
而在怜惜过后,他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直视塞缪尔的眼睛了。
他一直知悉塞缪尔对他的宠爱,但?是知道归知道,他仗着自?己的年轻漂亮,敢于将这份宠爱当作资本挥洒出去,反正塞缪尔对他的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他只需要适时地回馈一个?嫣然的微笑,就会有更澎拜的爱意包裹住他。
但?是现在他觉出了自?己的不配:塞缪尔,哪怕抛去主神之子的身份,也是个?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间皆有分寸,言语简练而不失锋芒,习惯了照顾他人,也习惯了站在风口浪尖而不露疲态,哪怕只是坐在那里?,也叫人想?起冷色调的肖像画,沉默而令人无?法忽视;而他,他只有一张脸,而这张脸,刚刚据他所?知与恶魔的公用厕所?共用一个?模子……只会给塞缪尔带来无?尽的抹黑与谩骂。
大哥。
塞缪尔。
他在心底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好像想?要以?此积蓄起破碎的勇气。
耳边的吵闹声渐渐清晰起来:“别动!再靠近一步我们就撕了他!”那只尖嘴猴腮的恶魔锁住他的脖子,因?为?恐慌手臂上?的肉块痉挛般的鼓动着。
呼吸变得困难,加赫白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轻度的窒息感中头脑却一点一点清晰了下来:他不想?再给塞缪尔添麻烦了。
他宁愿自?己被伤,也不愿意成为?妨碍对方行动的羁绊。
于是他动用了那份独属于魅魔的天赋,缓缓伸出手覆盖上?恶魔粗糙滚烫的手腕,他努力抬起头与恶魔对视,企图用早已生疏的能力强行压制住对方的意识。
但?是他已经失去了这项能力……
恶魔惊恐地察觉到他的动作,脸上?划过一抹惊惧下一刻,没有受控的恶魔反射般地猛挥手臂朝加赫白脖颈狠狠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白色的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出,是从塞缪尔逃离圣浮里?亚后就一直被忽视掉的小机器人。
相较于恶魔,小机器人身形娇小,四?肢细瘦伶仃,却倔强地张开,挡在了加赫白前?面。
那一击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它身上?,金属骨骼被打得开裂,小机器人被震飞出去,撞在墙上?,迸出细碎的火花。
在看出加赫白意图的那一刻,最恐慌的不是近在咫尺的恶魔,却是睁大了眼睛的塞缪尔,直到将在场的所?有恶魔生生化为?了齑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加赫白身边蹲下,他依然在怕,后怕。
是他剥夺了加赫白的天赋,他一直不认为?是剥夺,因?为?他认为?这是对加赫白好,加赫白,好好的一个?孩子,应该往好里?学,五大类魔法,各式各样?的技能,只要加赫白想?,他可以?为?他提供出一切的资源……但?是现在回看,的确是他剥夺了加赫白的天赋。
他差一点害了他,如果加赫白今天死?在这里?,他会自?责一辈子。
加赫白现实愣愣地看着已经扭曲变形的小机器人,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塞缪尔张了张嘴:“对不起,”,他又帮了倒忙,他害的塞缪尔被恶魔嘲笑还打扰了塞缪尔的作战会议。
塞缪尔摇头,恶魔的血液顺着他额前?的鬓发滑落下来,像是血色的眼泪,他喉咙一哽:“没有。”
“我爸爸……”
塞缪尔抚摸过他的头发,呼吸很重:“抱歉让你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这件事,但?是我相信加西亚先生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
仿佛预料到加赫白要说的话,他慢慢将额头贴上?加赫白的额头:“你和?他是不一样?的,我会永远保护你,”,他停顿片刻,屈起手指擦去加赫白眼角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