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青在巷子里绕了一圈,没找着狗影,连半根狗毛也没瞧见。
他泄气地走到路灯下,就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不动了。
一辆出租车慢悠悠开过来,停在他身边,司机摇下半个车窗,冲他喊了一声:“美女走不走?”
桓青抬头:“你眼瞎啊,我是个男的。”
司机情绪平稳,不跟醉鬼计较,从善如流地换了叫法:“帅哥走不走?”
桓青小声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拉开后座的车门上了车。
“帅哥去哪?”
桓青报了个地址。
司机“嚯”了一声,惊讶道:“挺远啊。”
桓青没好气道:“别废话,开你的车。”
他不爱去家附近的酒吧,因为不想哪天在小区里走路,撞见个熟面孔。那多尴尬啊。
司机夜车开得多,各式各样的人见得多了,讲话不客气还算是好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也不是没有。
干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情绪稳定。
桓青侧过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发呆。酒精让他的大脑晕乎乎的,和世界隔着段距离,看什么都好像蒙了一层雾。
只要一点酒精,再加上性爱的刺激,他就能变身创作永动机。
以前是这样的。
“帅哥,你这头发养多久啦?”
虽然说了让他别废话,但司机好像只沉默了几分钟,还是憋不住,主动挑起话题。
桓青这会有点丧,讲话也不像刚才那么带枪子儿,愣愣回答:“从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养的。”
“哇!”司机感慨了一声,“那很有纪念意义啊。”
桓青没讲话,脑袋轻轻晃了晃,好像是因为醉得厉害了。
司机又问:“那你今年多大啦?”
桓青抿了抿唇,提起一点心气,张嘴就是:“大爷你查户口啊?”
司机年纪并不到大爷的程度,只是少白头,习惯了别人对他年龄的误解,好像压根没听出桓青的恶意,语调依然很轻快:“问问而已嘛。还要开半个小时呢,你不无聊啊。我看你也不睡觉。”
桓青说:“我不无聊。”
司机咂了咂舌,终于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桓青忽然开口:“我告诉你我多大了,你能不能把这个破歌给关了?”
“什么叫破歌啊!”司机刚刚一直情绪很稳定,这会儿却有些激动起来,“你可以骂我,不能骂我的偶像!”
“……像个大洒水车。这种歌词也写得出来,你别崇拜他了。”
“你这个人不懂得欣赏!”司机情绪激昂,为了偶像据理力争,甚至还唱上了,“我像一辆大洒水车~雨夜并不需要我~这歌词多精妙啊呜呜呜!赵雷我永远的神!”
桓青无力:“你闭嘴……再这样我不付钱了。”他怀疑自己花钱打车当陪聊来了。
司机一点不怕他:“那我就去投诉你。”
桓青错愕:“是我要投诉你吧。”
“现在出租车司机也有保护法了,为的就是防止你们这种不付钱的。”
“我没说我要不付钱。”
“你刚刚明明说了。”
“我二十五岁了。”桓青忽然说,“你呢,为什么年纪这么大还要凌晨四点来开出租车?”
司机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问这个问题,也许同样的回答已经说了无数遍:“我老婆死了,老妈和两个小孩儿都在医院。”
桓青怀疑他是骗人的,可能是为了骗他等会给点小费,因为他讲话太顺畅了,语气听上去也完全不沉重,就好像在重复自己昨天晚上的菜谱。
但桓青还是没把质疑说出口。
沉默片刻,他突兀地问:“如果你孩子是同性恋,你还会为了他半夜开出租车吗?”
司机这次回答得没这么快了,想了想才说:“会吧。不管是不是同性恋,那他也是我的小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