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上黄泉路,来到忘川河,走上奈何桥,见到彼岸花,却在三生石下,忘了喝下孟婆汤。所以过去有什么,现在有什么,所有的记忆都纠缠在了一起,像一列脱轨的火车带着轰轰的震动,在我眼前呼啸而过。
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老槐树,青石桌,刷着红漆的门框和窗棂,大理石窗台,都是记忆中的样子,又心酸又温暖。
这里是我的家,我跟奶奶和小柔的家,我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
我用手捂住嘴,瞬间泪如雨下。
泪眼蒙眬中,我透过阳光,隐约看到院子角落里原来有人,只是他在逆光中背对我坐着,一点声音都没有,实在太安静,让我差点忽视了他的存在。
我犹疑地走过去,轻声问:“文昭?”
那个人没有回应,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渐渐走近,发现坐在那儿的人比文昭要瘦弱很多,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绒线帽子,微微弓着背,怎么也无法跟我记忆中…那个伟岸挺拔的人重合在一起。
我恍然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那个人却在这时转了过来,他坐着轮椅,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温柔地对着我的方向说:“小夏,你回来了?”
眼前的人对着一片虚空微笑,左侧耳朵到嘴角的皮都粘连在一起,五官被牵拉着扭曲,戴着墨镜,却也能看出,那是一张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如同经历过最惨烈的火灾,整张脸皮肉分离,又被重新粘贴起来,通过大致的轮廓,依稀能辨认出……是文昭的样子。
是文昭的样子!
我惊悚地睁大眼睛,后退几步,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我对着那个人颤颤地伸出手,以为触到的会是一片虚无的幻觉,然而却真实地摸到了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皮肤。
这就是那个热爱运动,健康俊朗,总是对我笑得像冬日暖阳一样的文昭吗?这就是那个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再帅就没朋友了”的文昭吗?这就是那个无论将三千繁华隔绝在周身之外,还是当作背景,都毫无违和的文昭吗?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小夏,你今天回来得真早。”他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是他过去最喜欢的动作。他说,把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就像把他自己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嘴唇颤抖,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让我肝胆俱裂,震惊,悲伤,惊惧……这些词语放在此刻的文昭面前,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在惨烈的悲剧面前,都太过平和,不足以形容出其中的万分之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具沉默的尸体,被眼前的景象震碎了三魂七魄,瞬间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有人拉开了我,把自己的手贴在文昭的脸上,弯下腰,温柔地对他说:“文昭,是我,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