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士嗤笑:“明明是个以命侍主的死士,肩负的第一个不灭的诅咒,居然来自于自己的主子。看来章文太子说得果然没错,李知遥竟和一个侍卫私通。”
“…她诅咒了我……?主子她…她恨我吗?”
“对,对,该恨的。”
突然想起某件事情,他喉口间突然冒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是我…杀…了…我杀了……”
不断有漆黑的,如绦虫样的触手从地底涌出,他木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非人的一切。
最怪异的是,他能感知到每一根触手传来的感觉,好像它们不过几根手指。
“你看看你自己。”术士说,“已经不是人了。”
术士摇头:“至于你的那位主子…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是你!”
野兽忽然间发狂,发出了怒意的咆哮,提刀向对方砍去。
却一道绳索束缚着勒倒在地,原来他的胸口不知何时被一道画着符的长绳穿透了,绳子的那端就在术士的手里。
术士抬抬手,便将他向外拖了好几米,就像那些被绳子拖在马车后的过去的同行们。
“怪物。”术士抬起脚,“就该有怪物的样子。”
终了,他的头颅被狠狠踩进泥地里,那一瞬他听见了风的声音。
很奇怪,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风。
阿诺一直想不明白,只是总感觉那时的风声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千百年来在浑浑噩噩的时间里无休止的响着。
他将思绪拉回现实中,无力地捂住眼,漆黑的眼泪再一次随起伏的情绪落下。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如黑夜微芒的声音平静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清冷的声音比最浓烈的黄粱还要让人上瘾,身体某种部位隐约与之共鸣,忽地,心口嘈杂的风声终于小了一点。
原来,那是风穿过胸口的空洞时的响动。
他喃喃自语:“因为…受够了。”
太痛了。
他本来可以继续做无知无觉的怪物,永远活在过去的阴翳里。
可躺过软床的人做不到继续待在漏水的草垛下,呼吸过新鲜空气的人做不到生活在臭烘烘的泥沼,吃过山珍的人觉得糠菜难以下咽。
哪怕这让人鄙夷,让人可耻。
他也做不到。
只要她想不起来,在这个地方,他们可以抛去从前那些可怕的事情,可以重新来过。
他不用再过每日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们可以在这里,开一家有点奇怪的店铺,在里面摆上很多装饰物,他会打扫好一切,做好早餐,叫楼上的她一起用餐。
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
美好的开始。
他抓着她的手指,近乎哀求:“我们就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会控制好自己的。如果有不会的…我也可以学。”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你教我,好不好。”
“……”
乔知遥静静地看他,认真:“我觉得你可能没有完全清醒。”
他声音带着颤色:“我很…清醒。”
“是吗?”她拖长音,“可是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崩溃。”
拟态的呼吸不受控制地闭塞,好像维持着一点过去身为人类时的习惯。
格外敏锐的嗅觉带来轻微的,那个小房间里的,玻璃试剂的气息。
她似乎靠近了。
陡然间,没有球体的眼眶收缩,他似乎僵硬住了,无措地感受着怀里忽然出现的,柔软的,有点凉的温度。
她的声音依然不带情感,却无端让人丢盔卸甲:“你看起来的确很需要一个拥抱。”
乔知遥低头,她依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余光沉静冷淡地打量着他。
影怪的唇紧紧抿着,半张脸发白,大概是创伤性应激后遗症发作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