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那天他为什么会抽刀。

但他能做的,是杀死所有可能有关联的人。

“对不起……”他闭着眼,声音黯淡,“只有我。一直都找不到办法。”

迟到的屠刀染红天际,可轮到自己的那天,却犯了难。

他无法杀死自己。

因为诅咒,因为不死药,他成了永生不死的,怪物。

回忆的这一段,在虚假的房屋里,他喃喃自语,“现在这样,真好。”

忽然间,乔知遥的瞳孔稍微缩起。

血水溅在她的脸上,她视线下移,却看见一把匕首不偏不倚穿过他的胸口。

方才躺椅上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举起匕首,冷漠的眼瞳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澜。

她的脸,果然和她一模一样。

“真好……”,血液汩汩流出,他抱着她,餍足地缓慢闭眼。

“……”

乔知遥哑口无言。

是的。

他大概率是彻底疯了。

哪怕这样取乐的梦境里,哪怕只是万千意识里微不足道的一点片段,他在不断的重复着相似的死亡。

匕首被收回时,他闷哼了一声。

沾满猩红的手小心去碰她的手腕,很轻,像在碰黑暗缝隙里一道一触即散的荧光,看向眼瞳间满载着温柔与绝望。

“若您想取走任何事物,请随意。”

“我会在这里,等下一场死亡。”

第55章 第 55 章 怪物的半生

短暂的沉默后, 乔知遥轻问:“不和我出去吗?”

“不了……”

他的声音减弱,喉口间发出苦涩的响动,好像咽下一口血沫, 却摇头:“…这里,很好。本来, 该这样。”

如果不是她提议让他留下。

他或许会在严罗的封印下得到相似的永眠。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能在梦境里再看一眼, 也是曾经不敢奢求的事情。

是他最近变得贪心了。

高大结实的身躯不可控的往前倾了一步,流失的鲜血不足以他支撑身体, 可环住她的臂膀依然没有松开的欲图。

“…等…我。”如同梦呓,他口齿不清地轻喃出几个字。

最后还是他稳住身体, 抱着她在梦中睡去了。神情安详静谧,似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终点。

在他呼吸停止的前一刻,残破不堪的记忆如流光泄出。

很多,也很杂。

有些是关于他是如何被架往刑场以极刑的, 如何在乱葬岗醒来的,如何被沈家以符箓作链条像畜生一样关押的, 如何被送往术士之间的战场, 帮助沈常平绞杀凡人的。

最后的最后, 当一切结束, 尘埃落定。

那是最清晰的一幕, 在沈家祠堂, 影子里的触须如苔藓长满整座房间, 一尊象征沈太祖的雕像在前, 怒目正视邪崇暴行。

他好像恢复了意识,缓缓跪在蒲团上,触手在他身后如磁流体般骤出, 将那尊雕像小心卷起,轻轻抚触其中一道新添的裂痕。

他带着颤音,声音放得轻而徐缓,好像即将渴死的人试图接住一滴天上降下的甘霖:“是您吗……您在吗?”

……

他整个人不知死了多少次,浑身衣服像他本人一样,破破烂烂的

椿日

,皮肤布满伤痕。

此外,他喉咙发出痛苦的战栗,似在吞咽,也似哽咽。

随即,如同骤然间想起了什么,或许是自己身份的肮脏,又许是自己犯下的滔天的罪孽,雕像上触手一瞬缩回,他在蒲团上叩首,将脑袋撞破,畏寒一般双手抱住双臂,哆嗦着蜷缩成一团。

只是魔怔一般不断重复着:“在的,在的,在的,一定在的。”

弥漫着血肉的空气里,怪物骤然想起什么,从血液濡湿的怀里掏出一本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