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为父予你野心,自己却败于野心,无权要你再争。你筹谋良多,朝廷不会饶你。蛰伏也好,隐退也好,皆由你来定。”
噗
刀剑入肉声打断一切,父王握着长兄的手将剑刺入自己腹中?。
“走!快走!”
长兄身形微晃,茫然了?一瞬,朝父王长拜后果断拔剑离去。
彼时容顷脑中?一片空白,父王拉住他嘱咐:“哪怕来日可东山再起,但今日败局也已定下,寡人的头颅与其便宜楚王,不如为吾儿与吴国将士谋条生?路。阿顷,吾知你自幼胆小,畏惧见?血,但稍后……你须亲手斩下为父头颅献与皇太子,求朝廷宽恕吴国军民?。你有仁善之名,又为民?请命,皇太子会顾及舆论?留你一命,记着……要活下去!”
手中?的头颅重如千钧,寒风如刀,将容顷割成了?两半,一半为孝道而痛,一半为道义?而痛。
两种相斥的痛割得他麻木。
他听到麻木的声音:“吾父惑于妖谶,举兵造反,有负君恩,罪不可恕……罪臣身为人子,亦应受斧钺之诛,死?不足惜!然吴地数万儿郎受军令所迫,非己之愿。
“今罪臣谨奉上逆贼首级,求天子开恩、宽恕吴国军民!”
马上的容濯沉默地看他一瞬,想来也已看出真相。
但容濯未曾拆穿这一切。
他只扬声道:“谋逆大?罪,本当尽诛九族,然吴二公子大?义?灭亲,为军民?请命,尚存忠义。昔大禹敕令曰‘ 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天子仁厚,对迷途知返者,自广开生?路!”
收降吴军并非吴王头颅最大?的价值,其用处在于扬威。
容濯抬高?声量:“其余叛军听令, 即刻弃械者,依 ‘胁从罔治’ 旧例,将赦免归乡。反之,若负隅顽抗者立斩不赦,妻孥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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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裕十五年,季春。
被困百日之久,睢阳终等来援兵,吴国节节败退,吴国公子容顷大?义?灭亲,领吴军投诚,其余诸国亦随归降朝廷,大?乱平。
历时数月的吴楚之乱如飓风过境,风虽无痕,但风过之处鲜血淋漓、饿殍遍野,一片萧条。
“此番叛乱,乃吴、楚、燕三国合谋剑指长安,齐、胶东、胶西趁势而起,皆应削国留郡以儆效尤,主谋藩王及将领枭首,头颅悬于各国都?城外示众,以警后人。吴国主谋,吴王家眷本应连坐、满门抄斩,兵士将领凡参与谋逆亦当受重罚,然而因吴国公子容顷大?义?灭亲,斩杀叛贼为民?请命,故吴国非主谋者与从犯国同罪,或充为奴,或流放。”
“至于妹妹牵挂的公子容顷因戴罪立功,封安靖侯,毕生?拘于广陵,以彰天子仁厚、勉励后人。”
后来容濯告知灼玉的寥寥数语是这场大?乱最后的余音。
唯一的隐患是吴国长公子容凌于败前逃窜,尸身虽在睢水被寻到,然而肿胀难辨,多少令人不安。
安抚过南方诸国,皇太子前往赵国料理燕赵军务。
灼玉随之回邯郸。
她?再次站在赵国土地上。
此时距她?自吴地归来、从舞姬成为翁主,已三年有余。
距她?去长安“为质”也一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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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年未见?,父王比她?印象中?老了?些,鬓发添了?几丝花白,不知是在她?离开的一年里就已生?出,还?是因持续那持续百日的大?乱。
“阿玥,阿蓁!”
转瞬失态后,赵王仍跟从前那般克制拘谨,强撑着威仪,故作从容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容玥迫不及待去见?季美人,灼玉无阿娘可依偎,不想回到空荡荡的栖鸾殿,留在了?赵王殿中?。
她?试探着问:“父王,您可是与天子交换了?什么条件?”
她?不大?相信天子这样精于算计的人真的会任容濯用阳谋相逼,或许父王也在其中?出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