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都不在。句牧空着肚子洗了澡,倒头就睡,还熟睡得很快。

句牧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涂愿,就是在六岁暑假午睡后醒来。他趴到窗台边,托着戳满凉席印的脸蛋,观看对面新来的母子搬家。那天他肚子也很饿。哥哥参加夏令营,而爸妈带妹妹出去玩,又忘记给他留饭了。

句牧曾得到父母为数不多的评价是说他“眼里有活”,于是他与涂愿的友谊始于那天他自告奋勇地帮涂愿丢垃圾,在楼梯上上下下哒哒地跑了好几趟,而涂愿则分享了一块饼干给他。

他们俩自此成了撒尿和泥的好关系,直到涂愿高一伊始就莫明疏远他。和这次一样,句牧想不明白。在他认知里,涂愿,还是那个不管几岁都会对他说“弟弟好乖”的温柔涂愿。于是,涂愿远一步,他便进一步。句牧算了的,他们最远的距离不过是初中教学楼到高中教学楼的两百多米连廊,而他跑步可快了。再等他上了高中,他们更只隔一层楼梯。

但是句牧渐渐发现,他学校楼梯爬得再快,也遇不到应该下课的涂愿了;回家的楼梯爬得再快,对面紧闭的门口也不会有要留给他丢的垃圾了。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涂愿高考前最后一个寒假前夕。十二月的天,温度已经零下了,可句牧依然在周末早起,如此就绝对能等到去学校补课的涂愿出门,然后有机会走一路,并打听打听涂愿的报考意向。

句牧会在五点起床,跑步锻炼,收拾出门,去涂愿最喜欢的那家包子店买早点,然后兴冲冲回来等在两人自行车旁。这些涂愿都知道。他其实好像隔十米远就能感知到那具热气腾腾的身体在朝他奔来。但他高三生日那天早晨,一米八的热乎身躯只慢吞吞挪了过来。

句牧蔫头耷脑的,食指勾着几个冒白气儿的塑料袋摆了摆,说:“你喜欢的那家包子店关门不开了。”

涂愿愣了一下。应该说是他俩日常吃的那家包子店不再了,这件事好像确实给句牧带来足够大的冲击。涂愿看到他眉头都是皱的,嘴里又丧气嘀咕了一遍“关门不开了”,而另只手还焦乱地扒弄后脑勺。

这两年,句牧讲十句话,涂愿都很少回应他一句。但这当下,他懂句牧的心情,抓住那硬邦邦的手腕,牵了下来。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换别家吃。”涂愿抬眼,望着他说道。

不经意间,瞥到句牧伸着手时腕口卫衣缩回去一截,露出里头衬衣,而衬衣袖口的扣子又不知几时掉了。句牧身高蹿得飞快,作为体育生训练以来胸背也肉眼可见地变宽厚。他常年套校服,并不在意穿什么,而显然他那对父母也压根注意不到自己二儿子衣服不合身了。

“你真是的……”涂愿啧了一下,反手到书包外口袋翻了翻,掏出个别针,给句牧把衬衣袖口卡实了。

句牧先是沉浸在涂愿回自己话了的喜悦里,紧接着又被涂愿主动牵了他冲昏头脑,感觉像以前的日常生活又回来了。他说不清喜欢与涂愿相处在哪,大概出于习惯,句牧知道自己很依赖固定习惯带来的安全感。在涂愿垂头做这些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比涂愿高了小半个头,下巴微伸,就正抵到涂愿的额顶。他轻快地点了点。

涂愿没动。句牧就放心又加重了些力道,继续好玩拿下巴点他,鼻腔里呵出一串浅笑。他看不见的下面,涂愿神情复杂,指腹捏着句牧的袖口重重摩挲过去。

“最近怎么都自己加练,很晚才回家?”涂愿突然定定地仰起目光,问。

他们视线交接这么近,涂愿却没有稍拉开一点距离的意思。句牧给问怔住了,走神地打量起涂愿的脸,他想到自己好久没仔细打量过涂愿了。待到涂愿似乎好奇地拿食指戳他小臂与手背隐约凸起的青筋,句牧才回神“啊”了一声,说:“就……每天有点精力过剩。”

“精力过剩啊……”涂愿的唇一张一合,仍望着句牧,若有所思咀嚼了遍这句话。

句牧这回率先挪开视线,胳膊却收不回。袖口明明已经别好的别针,涂愿却又左右摆弄了一阵。句牧不知怎么觉得这动作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