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冰箱。
戚忍潮本以为这里会什么都没有,或是有一些已经蔫了的蔬菜,但入眼的一切让他怔住。冰箱最上层,一碟碟裹上保鲜膜的饭菜还维持着最初的原样。
是……什么时候的?
戚忍潮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记忆里的一小点碎片被他捕捉,好像是他告知顾玉宁,钟亦要入住他们共同的家的那天。
那天……
戚忍潮不断地回忆,才恍然发觉,那日好像是他跟顾玉宁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
“……”
纪念日。
还是十周年的。
戚忍潮睫毛颤了颤,他想,自己那日做了什么呢?
他在加班、在跟钟亦商量该如何伤顾玉宁的心、也在通知青年,钟亦要搬进他们共同的家,可归根结底,是他忘记了结婚纪念日的存在。
他忘记了。
怎么能忘呢?戚忍潮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他不爱顾玉宁了吗?
不应该忘的啊……没理由忘的……
但事实是,他就是忘了。
于是费心费力做了一桌子菜的顾玉宁没有等来自己的丈夫,却等到了其他人搬进自己家的消息。于是一个人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坐在沙发上枯等到天黑、睡着,戚忍潮才回家。
站在原地。
戚忍潮怔怔地看着冰箱上层那些被裹上保鲜膜的菜,眼泪不知何时掉落下来。
轻轻地、毫无知觉地,掉了下来。
记忆里,顾玉宁曾经带着祈求说出的那句,“阿潮,你多爱我一点好吗”,一遍一遍循环在戚忍潮耳边。
直到此刻,戚忍潮才发现,自己自以为的一直深爱着顾玉宁,有多离谱。
究竟是有多爱,才能忘记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究竟是有多爱,才会习惯青年的好,让他日复一日的在厨房中做着饭?
究竟是有多爱,才能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的伤害着他?
又究竟是有多爱,才能回回在给予顾玉宁希望的同时,又刻意让他希望落空?
次次发着消息说要回家,却又次次在深夜轻飘飘的发出一句“今晚加班”。
然而每回,戚忍潮发完消息不过一分钟,就能得到顾玉宁的回复,每次,都是一句“好”,没有半点不满,也没有一次质问,只有“好”。
仿佛在顾玉宁那里,对于戚忍潮,他永远都会包容一样,毫不在意自己枯等的时间,若旁人问起,只会化作一句句温柔地“没关系”。
额角青筋凸起。
戚忍潮握着冰箱门的那只手紧紧用力,他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恍然,他缓缓转头,才终于发觉,记忆中温柔爱笑的青年早已变成回忆,留给他的,只有满地灰尘和阴雨的潮湿。
泪水滴在地板,一滴、一滴。
那些堆积的、发霉的情绪终于到达临界点。
戚忍潮弓着背,哭得很狼狈,第一次,他清楚的意识到,顾玉宁早已离开他的生活。
那个将他从泥泞、灰败的地狱里拉出来,宛如在世神的青年死在了医院里。
不是突发意外,也不是身体疾病,而是他一心求死。
戚忍潮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顾玉宁一心求死,他做了什么啊……
耳边,冰箱因长时间没有关上发出刺耳的警告。
戚忍潮抬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最上层放着的一碟碟饭菜,他抖着手将它们拿了出来,塞入微波炉里热着。
菜没有变质,它们被那个细心的青年保存得很好。
戚忍潮时隔多日坐在餐桌前。
手中捧着碗,他静静夹了一筷子菜,当咽下时,他笑了笑,却苦涩得要命,手撑着头用力敲打,他一边笑,一边掉着眼泪。
像个疯子。
再熟悉不过的饭菜,除去今日,戚忍潮或许再也吃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