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天祭坛去吧。”

秦楚沉默着上前,手起刀落,剜出了一对带血的眼珠,递给了封澄,封澄将眼珠妥善收入怀中,正要离开,寸金忽然间抱起了孩子。

“盛家一个活口都没有了,这?个孩子怎么办?”

封澄回头看了一眼,一时间有些心?力交瘁。

孩子从来是最?难安置的问题,尤其是这?个从何家逃出来的孩子,原本?能庇护她?的族人一个不?剩,而这?么大的娃娃若是跟她?们回了天机营,衣食起居与安全就更?难以保证了,只会过得更?差。

庄儿?看着她?,眼中有几分懵懂,又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惊恐。

她?年纪太小,尚且不?知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也读不?懂母亲带她?出逃的勇气,作为凡人世家中突兀而怪异的修士,何庆一无所知地背负了全族的血债,却又堪称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话说?回来,不?过是个生?了点仙根的孩子,犯得着何守悟这?么追杀么?

封澄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于是她?叹了口气,戳了戳庄儿?,道:“何家势大,今日能派血修灭了盛家,明?日也能灭了别人家,只能送她?回洛京了。”

寸金沉默着摇了摇头。

“洛京也无一处万全之地了,”寸金道,“将军死后不?久,天机院便被从头到尾清算了,眼下其中已全是朝廷鹰犬,再?也托付不?得。”

“……”

“天机军被清算之时,其余的‘违逆余党’大都避祸隐世,眼下能与何家相抗的,十之无一。”

封澄噎住了。

她?喃喃地扶住了头。

一死五十来年,生?前即便是乱世,那也是熟悉的乱世,至少不?至于连一个孩子的去处都安排不?得,眼下的处境,令封澄切实尝到了“沧海桑田,时过境迁”是什么滋味。

难道这?孩子真得跟着他们在边关吃沙子?

“……将军?”

封澄叹了口气,突然间想到了一人,纠结许久,咬牙道:“这?孩子,送赵家去。”

秦楚:“……???”

她?小心?翼翼地觑了封澄一眼,千言万语欲言又止地在喉咙里滚动。

……是她所想的那个赵家么。

封澄纠结得要命,总觉得送哪都不?放心?,眼下还真就赵家一个能安置孩子的地方了,于是拍板:“就这?么定了,赵负雪装死多年,总不?至于装到连个孩子都养不?了的地步。”

话虽如此,可秦楚还记得当年的封澄对赵负雪是绝口不?提的,怎么死了一次回来,倒还想起托付他来了?

她?摇了摇头,抬眼道:“谁去送?”

总归人已经死而复生?地站在了这?里,这?是她?从前连想也不?敢想的好事,至于中途发?生?了什么,她?又是如何活过来的,这?些都不?重要了。

看着目不?能视的寸金,懵懂无知的何庆,以及门外严阵以待的天机旧部,封澄缓缓地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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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鸡方叫了三声?,赵氏宅院前的旧址便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一行?两人,皆包裹得严严实实,何庆抓着黑衣人的手,似有所觉,抬起头来脆生?生?道:“姐姐,你的手怎么湿漉漉的啊?”

封澄冲她?比了个嘘。

此时她?不?光手心?是湿漉漉的,背后也是湿漉漉的,哪怕做了厚重的乔装,她?仍能觉得心?虚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前不?久才从赵氏旧宅里一声?招呼都不?打?地逃了出来,眼下就重新跑了回来。如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封澄从来脸皮比墙厚,这?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多不?过挨几句嫌弃。

可眼下呢,赵负雪那副样子着实令她?愁得挠头,她?闭了闭眼睛,只求今日赵负雪贵人多忙,不?要突然出现就好。

片刻,门吱呀一声?打?开,来者踏出一步